天空万里无云,烈日高悬,无情地炙烤这片才遭了水灾不久的黄土地,空气扭曲,热浪翻滚,一丝风儿都没有。
南下的官道上摩肩接踵,逃荒的人们行动迟缓,神情麻木。李平安也麻了,两眼无神的瞥了一下刚刚才在他眼前倒下的人,脚步却不曾有一丝停下的犹豫。
距离被暴民冲击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七天里他们走出了湖州,进入到湖州南面挨着的启州地界。
他才知道,原来生活了十三年的湖州其实也不小,他们足足花了十天出头才走出来。
他也才知道,受灾的范围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他们一路走过来,在启州看到的景象跟他们在湖州看到的并无差别。
路过的县邑也有好几座了,多是城门紧闭,别说开仓放粮施粥了,连让人进去买粮的机会都没有,衙役们站在城墙上大声驱赶聚拢到城外的难民。
这些日子来,这种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下的难民不在少数,也不知道是缺水还是饥饿导致的,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死去。
有亲人的还能喊两声,确认死亡了,拖到路旁刨个浅坑草草埋了,但也有的就算有亲人也不管的,刨个坑哪怕浅浅的,都太耗体力了。
没有亲人的就真的没有人管了,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倒下,只是转动眼珠看了一眼,稍稍停下脚步旋即跨过去或者绕过去。
这些躲过了水灾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倒在了逃荒的路上。
这一路来,李平安看到过太多太多的惨象了,除了饿死晒死的,还有的吃了有毒的植物中毒而死的,有吃了老鼠蛇虫发病而死的,有因为争抢一棵草根而被殴打致死的……
他们也被不少饿疯了的难民盯上过,粮食藏起来是没有用的,一个人有没有吃的从气色上就能看得出来,李平安一行人尤其是成年汉子,每天的吃食都先紧着他们,气色看上去虽然不好,但跟那些饿得都人皮包骨头、衣裳晃晃荡荡像個没塞糯米的瘪粽子比起来,又简直好太多了。
可是这是轻飘飘的难民一推就倒,哪怕是才八岁的富贵都能一个打好几个,又怎么会是李二林他们的对手。自打上次杀过暴民后,又目睹过李二林冷血的补刀行为,这些汉子就像释放出内心的恶魔似的,用最雷厉的手段打消了一波又一波不怀好意的窥视。
队伍终于顶不住了,寻了个有阴影的地方停下歇息,润了润干得冒火的唇和喉咙,李平安的眼里总算有了一丝色彩,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如意又贴了过来,李平安不顾炎热,心疼的将她搂到怀里。如果换作平时,他少不得捏着小丫头脸上的肉逗弄她几句,但这会儿小如意消瘦许多了,脸上早就没有多少肉了。
小丫头蔫蔫的,自那晚上被吓坏后,她和队伍中不少的孩子都发了高热,好在队伍中有大夫,朱大夫带着的药材加上洪灾爆发前李平安在清丰县买的药材都用光了,好悬才治好这些孩子。
也不是所有发热的孩子都好,有几个比较严重的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一个傻了,还有几个聋了哑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