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活不了了,放弃他吧。”
白礼站在一堆的血污之中,面无表情道。
他已看惯了死亡,不管是敌人的死,还是同伴的死,甚至是家人,都无法叫他止水一般的心境荡起一丝涟漪。
然而白莲圣女却完全不同,她虽也见证了许多死亡,看着自己的部下,亲信一个个身死战场,然而依旧对同伴的死亡放不下。
此刻她不顾白礼的劝说,仍然一只手压着绷带,堵在重伤者的胸口,希望能将对方救回来,即便鲜血已浸透了纱布,叫白莲圣女手上也血迹斑斑。
“我们之中,有朝廷的奸细。”一位护教法王说道。
他的脸色只比已渐渐失去生命力的同伴好一些,一只手垂在腹部捂住伤口,另一只手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同样被利刃割裂的半截袖管。
护教法王这样一说,其他人原本显得痛苦,急促的呼吸声或是停下,或是暂且被压制了。
这里的大部份人都在刚才和朝廷那支军队的战斗里,收了或轻或重的伤,然而他们是幸存者,又或者说不幸,因为他们还未死。
有两位护教贤王当场就被狄威拍碎天灵盖而死,当时想着是件可怕的事情,如今反应过来,他们在那时候当场毙命,于个人来说似乎又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而剩下的人,还得继续挣扎。
白莲圣女没有答话,直到她救护的伤者彻底断气后,她才将手松开,也不擦拭手上的血迹,只是默然在那里捏着手诀,闭眼祈祷。
“圣女……”
护教法王低垂着头,“事到如今,即便我再怎么相信白莲教内部是铁板一块,接连发生的事情也使我不能相信之前的说法了。
溪谷一战,我们损失了大半的骨干,就连孙姥姥也身死阵中。
如今,我的好兄弟也死了,我断了一只手,成了废人,恐怕再无可能从这里走出去,说起来,我们都是已死或者要死的人了。
虽说自加入白莲教之日起,我等已将生死看淡,全身心将自己奉献于无生老母,向往有日回归真空家乡。
然而我不能接受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到底我们是死于官兵和那风水先生及他的鹰犬手中,还是死于自己人的阴谋设计里?
圣女,我分不清啊。”
“这有什么好分不清的?”
白礼不以为意,“反正都是死亡,惨死还是病死,死在床上还是死在阴沟里,都没有什么差别。
人生下来就一定会死,不管做怎样的挣扎也好,有怎样的期望也罢,即便之前有什么规划,到了这一步也该统统舍弃了。
死了就是死了,不要纠结意义,也不要纠结到底是为何而死,死了就是死了,尽管慨然赴死吧。”
听到左贤王白礼这近乎绝情的话,众人原本就已满布阴霾的心情跌落入谷底,再起不来。
白礼说的没错,反正都是死,也许几天以后有人听说了还有人关心你是怎样死的,可过了几个月,一年,别人只知道你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有谁在意?
再过几年,便连问都没人问了,躺在这里的只是无人问津的无名尸骨而已。
“左贤王,又何苦在这种时候叫大家觉得痛苦呢?”
白莲圣女起身,幽幽叹了口气,在这里的人有三分之一已受了致命的伤势,命不久矣。
另外的伤者里,也有几个像那位护教法王一样,在这深山里活不过几天,很快就会死于伤口发炎所带来的高烧和不良反应。
然而白莲圣女并没有责怪白礼的意思,因为此时此刻埋怨任何人都是无意义的。
在众人或是期盼,或是询问的目光中,她收拾好心情,认真道:“即便我们里面藏有朝廷的鹰犬,眼线,又或者是别的势力的奸细,不管是什么人都好,此刻我们纠结于这些东西已全然无意义了。
因为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耗费了那么多的力量,就是为了到达这里而已。
即便那奸细还在我们之中,我们也没时间去细究了,因为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炸毁龙脉,而不是为了揪出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