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癫啊?你是要帮我?”
阿癫敲了敲手里的酒壶,“和尚我这人从不欠别人东西的,就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我在路边随便拔一把草,也不叫叫人给我个饼吃。”
“那你又喝我的酒?”
“酒?酒不也一样,哪有人一个人喝酒的?”
说着阿癫又他,“你叫什么名字?”
尹秀笑笑,“我叫尹秀。”
“好,那我在后山等你,小心点!”
阿癫说完这话,不敢再看那边的拙空一眼,低空快步走出。
尹秀留在原地,只觉得阿癫最后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咒他的意思,而不是什么“祝福”。
顿了顿,与尹秀离着有一段距离的拙空开口了,语调平淡但中气十足。
“施主,洪德寺的后院是非请勿入的,莫非你跟我寺哪位僧人有交际?”
尹秀摇头,“我经常打麻将的,怎么会去结交一个和尚?”
“哦,那你就是不请自来了?”
拙空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刚才你那一手【偷天换日】,使得很好,这一招在茅山术中,也很有意思,比那些打打杀杀的好太多了。”
尹秀摊手,“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打打杀杀的。”
拙空喃喃道:“阿弥陀佛,可惜我是。”
尹秀不以为意,一手撑在井边上,顺势又往里看了看。
这会儿那井里是黑漆麻乌的一片,好像一块生铁。
“就是为了这井里的秘密?”
拙空摸了一把胡子,似乎对尹秀一而再再而三往井里窥视有些不满。
“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这寺里很多上了岁数的僧人都知道,刚才那个颠佬也知道。
可真正感兴趣的,只有你一个。
白天的时候我已听说了,有个暴发户,明明胖的不行,却体力很好,兴致也很好。
这寺里的佛祖菩萨他不去拜,不去求,偏偏就要在别的地方乱跑,看那一成不变的山和树,最后还到了井边上,只为喝一口没什么滋味的井水。”
尹秀转动脖子,却是讲起了另一个问题。
“这山,这树,你看了这么多年,真就一点变化没有?”
拙空笑了起来,胡须直抖,“你一个道士,要跟我打机锋?”
“道士怎么了?佛道不分家嘛。”
尹秀手还是按在井上,“我这人,话不多,但也不少,跟谁都聊得来几句。
见着一般的小市民,我跟他聊马报,谈论股市,期货。
遇到矮骡子,就跟他聊聊妞,谈论一下最近的江湖风云,谁出卖自己老大,谁泡了嫂子。
至于跟你和尚,那自然是要讲些云里雾里,对方听不懂,自己也搞不明白的东西了。”
“哦?”
拙空冷哼一声,他是达摩院的首席。
虽说如今国术已不像过去那样流行,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也挡不住子弹,但那院里也多的是龙精虎猛,血气方刚的青年。
少林寺强人如过江之鲫,什么人他没见过。
不管那人是有怎样的心气,在他面前都得低眉顺眼,像一头被戴上项圈的老虎。
就是外来的和尚,也得打三天斋呢,更何况一个不请自来的道士,竟跟他打什么机锋?
拙空瞪了他一眼,“老衲不才,到如今也只入了玄关七重,跟高手自然是沾不上边啦,不过我们佛门中人是练心境重于练武,所以也已够用了。
到了我这一层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都是古井不惊,起不了什么变化。”
尹秀点头,又伸手指了那口井,“这井底下藏着什么,我一时之间是看不了的,不如请大师明示一下?”
拙空淡然道:“不知道施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训?”
“嗯?”
尹秀眼睛微眯,“我这人看漫画和小说比较多,不看古书,之乎者也的,看得头疼。”
“哦,难怪,今时不同往日了,眼下的年轻人是该多看些经文的,不然怎么会连二人不看井这种事都不知道。”
二人不看井?
尹秀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你打算把我丢下去啊?”
拙空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不是想知道底下是什么吗?自己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尹秀脸上笑容依旧,伸了个懒腰,开始活动手脚。
“这多不好意思啊,要寺里这么多僧人喝我的洗脚水,我会折寿的。”
“你都死了,哪来的寿元好折?”
不知怎么的,原先还算平静的院落里,突然狂风大作。
劲风吹起尹秀风衣一角的同时,也将拙空的胡须扯起,掩住他那张阴晴不定,看不出情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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