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轮与油轮在航行时很少会出现三艘并驾的情况,楚子航眺望出去,只看到海上有狞亮的光柱穿透厚纱般的暴雪,汽笛声震耳欲聋,摩天大楼般的身影简直像是从海面之下露出脊背的巨兽那样展示自己狰狞的威仪。
燃气轮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轰隆作响,宛如山谷中的雷鸣。
“我们正在进入极渊的上方,那里虽然是公海,但却是日本的专属经济区,时常会有渔船出现在附近,为此学院向日本政府申请了为期四十八小时的航道管制,在这期间将不会有任何一艘船从这附近经过。”楚子航的声音并不算大,无法压制燃气轮机的轰鸣,却像是刀一样从无数混乱嘈杂的音线中生生撕出一条道路,响起在苏茜耳中。
周围走过的专员都全副武装,每一个人都对楚子航和苏茜点头示意,显然这个尚且没有毕业的新生代狮心会会长将要执行下潜任务的事情已经在执行部传开了。
进入极渊意味着在无法获得支援甚至只要一点疏忽就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灾难的情况下直面龙类的胚胎。
在深海中与龙对抗是极不明智的选择,类似的行动在密党可以考究的历史中也只发生一次。
那一次的任务损失惨重,只有两个人生还。
备忘录标注,2001格陵兰冰海事件,幸存者A级学员芬格尔.冯.弗林斯,卡塞尔学院终身教授冯.施耐德。
也就是说楚子航和恺撒在面临其中一个选项写着死亡的选单时,两个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可能通往死亡的那条路,这是英雄的行为,卡塞尔学院极端崇尚个人英雄主义。
英雄就应该得到尊重。
“按照原定计划日本分部也应该参与这次的行动的,分部长源稚生也在下潜名单里。”苏茜叹了口气,“可惜蛇岐八家背叛了我们。”
这对楚子航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好消息。源稚生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复杂的人,楚子航与这个所谓日本分部的新生代最强者没有多少交集,他只是觉得这家伙没有多少底线。
死侍豢养池属于蛇歧八家原大家长橘政宗这件事情以学院的能力要调查出来并不困难,不管按照哪一个国家的法律这样的罪行都至少应该是终身监禁,以西方混血种奉行的亚伯拉罕血统契和东方混血种遵从的秦十二金人法来判决他的罪孽的话大概在事情败露的那一天橘政宗的脑袋就被一把大口径沙漠之鹰给轰碎了。
可源稚生只是取走了他的手指,原因居然是可笑的……
亲情。
虽然源稚生的脑回路比较清奇而且对他那个恶贯满盈的老爹有过高的容忍度,可即使骄傲如恺撒也不得不承认这只平塔岛象龟的血统是除了路明非之外他们所见到过最强大的人。
这种等级的混血种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到龙类胚胎的精神影响,能够更好地执行极渊行动。
如果有他在,这次任务的成功率和他们的生还率都会大幅提升。
“不过这样很好,我们还不知道日本人面对他们的祖先时真正的态度,或许源稚生只是个演技一流的演出家呢,在海中见到神代的城市和那些埋葬在神代城市中的古日本人、还有那个正在孵化的神,这家伙山呼万岁纳头就拜,在迪利亚斯特号用他那两把刀把你和恺撒砍了了也说不一定。”苏茜说到最后没忍住笑出来。
源稚生是理论上来说学院如今在蛇歧八家内部最大的敌人,他足够强大,而且曾是体系内的人。
就像是猎犬忽然转变为猎物,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洞悉其他猎犬的行踪,然后用染了血的锋利爪牙把他们一一杀死。
所以和源稚生对苏茜几乎一无所知不同,苏茜对源稚生的研究可谓透彻,甚至知道这家伙从橘政宗的手中拿到了一把名为“神切”的新刀。
风雪在楚子航的耳边呼啸,他也微微笑了笑,摸了摸苏茜的头发。
“校长一直以来都不信任蛇歧八家,我们知道他曾在玉藻前俱乐部和犬山家主犬山贺秉烛夜谈,但没有人了解他们之间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最终不欢而散,但总之那天之后犬山家主就再也没有来拜访过校长。”楚子航说,
“即使源稚生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我和恺撒也会花精力来提防他,蛇歧八家的武装机构也不会甘于在岸边等待,势必会和学院一起行动……如果最终我们真的在水下找到了神的胚胎,那谁都不敢保证这次行动会不会演变为学院和蛇歧八家的火拼。”
面对世界终极的诱惑,父子都可以反目,兄弟都能够阋墙,日本人原本就不甘心做学院对狗,他们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苏茜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她仰着头去看楚子航,那个大男孩的下颌线在她的眼中清晰可见。
“既然和蛇歧八家的火拼已经得到了避免,那为什么校长还会做这么多的准备?”
“我想学院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否则他们不会准备三艘十万吨级的油轮来作为海上作战平台使用。”楚子航说,“装备部对这些载具进行了改装,它们甚至可以被当做直升机航母和超大型两栖登陆舰来使用,风暴雨雷的数量看上去也绝不像是对抗某个单一目标来准备的,倒像是校长和施耐德教授下定了决心要和某个敌人打一场拳拳到肉的近现代海战,我们会在近海和几艘战列舰对轰,还会有接驳战的发生。”
苏茜蜷缩起来靠近了楚子航,她看向远处的黑云,黑云下面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是海上的雪,云中还有隆隆的雷声。
真是不祥的天气啊,像是这个世界都在为某个人送葬。
“我们的作战力量很精锐,执行部还调动了至少三队斩首者来参加这次的任务,也可以看出学院对极渊行动的重视。”苏茜瑟缩着把枪靠着墙放,然后把两只手都从楚子航敞开的大衣胸前伸进去,感受着男人身上火炉般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