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簇的透明管线从路明非的颈动脉连接向金属平台,在压力泵的作用下他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那些血是金属质感般的金色,如此璀璨如此美丽,像是液体的黄金中盛着漫天的星河。
银白色的金属平台上平躺着长发的女孩,她垂着双眼,随着列车运行时的摇摆她的睫毛也微微颤抖,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上像是长长的鸟羽。
路明非静静地凝视着那张苍白的小脸,似乎岁月静好,走过这段黑夜就会有薄薄的晨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晨光会让他们温暖起来。
他的脊背上那截从伊邪那崎心脏中剖出来的圣骸已经攀附了上去,用肋骨狠狠刺入路明非的血肉,密密麻麻的骨须穿透肌肤沿着脊骨之间的缝隙扎入骨髓,将古代那位至尊的基因注入他的体内。
按照赫尔佐格的行事推测,路明非原本以为圣骸只会寄生白王血裔,却没想到对自己的寄生如此顺利,甚至可以说如饥似渴。
大概是因为这只虫子失去了血肉如果长期暴露在外界,终究难免于死去,又或许是因为路明非的血统原本就有些古怪,总之做这件事情他几乎没有遭到阻碍。
随着白王基因的侵入,路明非甚至能感受到那种从自己身体里苏醒过来的、匪夷所思的威严,好像他坐在哪里哪里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环顾四周的同时那个幻境中和诺诺绘梨衣有几分相似的神女也在借着他的眼睛环顾四周。
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几乎在路明非被寄生之后的几分钟内就已经被完全更迭,神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蔓延全身,某个强大的意志开始缓缓侵入路明非的大脑,但他已经将换血的装置连接了自己和绘梨衣的颈静脉。
随着白王胎血的注入,绘梨衣的死侍化进程顷刻中止,随后那些群蛇般起伏在肌肤鳞片之下的肌肉迅速平复下去,鳞片和利爪都收回体内,鳞片下的肌肤原本伤痕累累血肉淋漓,但几秒钟就变得娇嫩如婴儿。
相对应的路明非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绘梨衣体内被抽出的龙血被单独保存,直到他的身体里所有的胎血都被抽干再被送入他的血管,这意味着他将会在几十分钟里陷入全身上下没有一滴血液的极端贫血,能够确保活着只是因为小魔鬼的保证。
即使在神血的帮助下恢复健康,但路明非还是极少见到绘梨衣这么憔悴,他曾亲吻过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长眉温婉得像是春秋的风。
薄薄的一件黑色丝裙因为被打湿而黏在绘梨衣的身体上,曲线毕露,隐隐可见肌肤的色泽。
能够被从绘梨衣身体里抽出来的龙血极少,神血一进入她的身体就欢呼雀跃,深海的巨鲸闯进了浮游生物的群落一样吞噬有毒的龙血,路明非的身体里也不再产生新的胎血,被圣骸改造的造血干细胞已经全部消耗。
但其实真正的神血其实极少极少,仅仅足够改造一个个体,这也是路明非无法截留一部分胎血在自己体内维持生机的原因。
他和绘梨衣都不能冒险,因为一失足成千古恨。
如果所有的努力都在最后一刻被那一丝侥幸击得粉碎,那会是铸铁成山不能更改的错误。
头顶传出有人踩踏金属的脚步声,路明非知道那是夏弥。
绘梨衣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血统,就算不会有人知道她得到了白王的遗产,以密党的行事风格也不会放过她。师妹的情况差不多,她在对抗赫尔佐格和八岐大蛇时展现的力量几乎已经明摆着在告诉学院她就是龙王,于是路明非如果死去,天大地大将再无耶梦加得容身之地。
无论如何这都将会是一场逃亡的开始了。
当那根管道中再也无法从路明非的身体里汲取出来任何一滴血液的时候绘梨衣忽然睁开了双眼,白色的细丝从她的手指、鼻尖和纤细的脊骨上生长出来,蛛网般填满车厢的每一个角落,薄薄的一层,在从一头吹向另一头的风里那些白色丝线的末梢海藻般微微摇摆,又像是在车厢中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随后她无声地坐起来,定定地看着路明非将从她身体里抽离的血液再注入自己的身体,几秒钟后这女孩轻轻地颤抖,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眼角滚落泪珠的时候那张已经丰润白皙起来的小脸被她眼睛里金色的瞳光照亮了。
有毒的血进入路明非的身体,但是他的心脏居然奇迹般地开始恢复活力。
这是早在接受圣骸的寄生之前小魔鬼就已经和他说好的。
换血仪式完成之后路明非的心脏和血管中还会残留有极少量的白王胎血,这些蕴藏着无穷力量的黄金圣浆不足以推动路明非的进化,反而会阻止他向自己的身体里输入人类的血液。
这时候唯有同为基因承载者的白王血裔之血能够被这具身体接纳,接下来就是看路明非自己身体的解毒能力了。
通过换血来打通封神之路,即使往前看尽一切历史也从未有人做到过,所以即便是路鸣泽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死亡,也许是堕落,也或许会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