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沉重地喘息,周围的客人和服务生们都以为小樱花受到了惊吓,有人为他送来了热水可被路明非打翻了。
有什么东西在撕碎他心里那个蜷缩起来的懦弱的自己,把另一个强大的路明非塞进他的灵魂。
一双呆滞又瑰丽的眼睛若有若无地出现在路明非的眼前,他意识到那是绘梨衣的眼睛,他甚至还记得在梅津寺町的时候自己是怎么通过这双美丽的眼睛去看落日的。
他也记得那个猫一样向他爬过来的女孩和她终于鼓足勇气要拥抱他时依旧微微颤抖的温软身躯。
又有人在他的耳朵边呢喃,那个人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喜欢你那世界就是我的敌人了。那是过去的路明非在隔着时间与命运说话。无数个这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这些声音像是刀一样戳穿那个囚禁了愤怒和仇恨的牢笼。
咔嚓的脆响在酒窖中那么突兀,路明非手里的酒瓶被捏碎了,玻璃渣划破他的手指,鲜血淋漓。
他的脸上是发狠的狰狞,疼痛和流血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普通人,他不是楚子航也不是恺撒,哪怕一枚玻璃渣也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没关系,原本就没多少人在乎我,那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去死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来吧,你这操蛋的命运,把我碾碎把我杀死!
路明非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的脊背原本弯曲,糟糕得像是一条被雨淋湿了的狗,可现在他的背越来越直,又像是淬炼后的利剑。
“她很害怕吧,会不会想着我在哪里为什么不去救救她……”路明非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某种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酸楚充斥他的鼻腔。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那冰冷的、浩荡的悲伤和愤怒淹没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可他还是想说你他妈的冲我来啊,我们俩单对单,你别去碰她!
限量版兰博基尼的钥匙就在路明非的手中,时间还来得及,那辆载着绘梨衣的车还没有离开东京。
他拿出手机,用line给绘梨衣发消息。
他说别害怕绘梨衣,我就在你的身后。
绘梨衣说sakura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我想和你一起去韩国。
路明非缓缓地用手捂住脸,没有人看到金色的光正从他的指缝间渗透出来。
这个世界上你爱的人固然很少,可爱你的人也并不算多,谁要碰她们那就把他杀死。
当那双手放下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淡然得像是要去吃一个早餐的人了。
可路明非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既然已经手握刀剑那就上战场吧,就算这次没人能帮他了,那也该用血与骨来证明那个蠢姑娘的信任没有错。
其实早该如此了,从踏入那间山顶学院开始你的衣领上就已经烫上了黄金的徽记,你的怯懦和卑微都该被褪去,名为勇气的甲胄穿戴在身上坚硬如铁。
今天是你向命运拔刀的时候了,该胆怯的绝不是你,而是那该死的宿命!
“不要死,路明非。”他凝视水中自己的倒映,他其实看不清倒映中自己的眼睛,只是耳朵边有个女孩在轻声地呼喊。
“sakura,sakura,sakura……”
——路明非决定这么做的时候酒窖的门口正盘踞着一只伫立起来简直像是泰坦巨蟒的死侍,那家伙的体型超越同伴,鳞片是金色的,这样一来酒精被倾倒在水面上燃烧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有火焰的河在他的鳞片上流淌。
自称是亚纪学姐的姐姐的长腿大美妞被另一个方向的死侍拖住了。座头鲸觉得自己是高天原的主人有义务保护客人们的安全,所以拎着柏莱塔抓过一件带帽的雨衣披在身上就转身走出了酒窖,牛郎界之神在离开的时候把门在背后带上,路明非忽然一脚飞踹把那家伙马熊般魁梧的身体踹飞了。
他的这一脚救下了新宿区牛郎界的传奇也让他成了牛郎们心中的传奇,全身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死侍原本潜伏在水下紧贴着地面匍匐,座头鲸在他的眼中是有一定威胁的猎物,正好在那一刻发发起袭击。
即便是蛇形死侍也没有办法在扑击的过程中改变自己的受力点,它的面门完全暴露在路明非的枪口下,柯尔特在他的手里从未有过那么稳的时候,六发子弹全部命中那只死侍的左眼,一秒钟摧毁了这只怪物的大脑和脊椎神经。
路明非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哪一刻如那时那样勇敢,愤怒化作火焰连灵魂都要被焚烧。
可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里离开的了,只是牢记那种仇恨与那种愤怒,什么人胆敢阻挡至尊什么人胆敢逆……
引擎轰鸣的声音更加狂躁,雷霆与猛兽一同在路明非的掌控中嘶吼,他不看向路鸣泽,雨水肆无忌惮地模糊着他的视线。
“我们交易了总共三次,也就是说我的四分之三已经属于你了对吗,有时候你甚至可以……通过我来影响现实了。”路明非说,他想到在六旗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时路鸣泽在幻境中给那个小龙女的鼻尖上点了草莓酱,可回到现实之后那点草莓酱居然依旧保留着,
“所以刚才那个死侍,是你杀死的吗?”
路明非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当他真正愤怒起来的时候冰冷的寒潮就淹没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