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个没上过几天学没念过几本书的哥哥会护着克丽斯嘉,哪怕被妈妈赶出族群,整个印第安人保留区都再没了克丽斯嘉的位置,哥哥也会和她一起去外面的城市,为小小的女孩找一个同样小小的藏身之所。
很小的时候,母亲用鞭子抽打克丽斯嘉的时候哥哥就会扑上来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妹妹,他那时候蜷缩起来把克丽斯嘉整个包裹起来,像要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一座高墙,咬着牙被鞭子抽打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愤怒的母亲看到哥哥这样做,也就没有再继续抽打下去的心思。后来克丽斯嘉被赶出族群,哥哥也义无反顾地和她一起离开了那个常被人们称为家的地方。
他们相依为命,跋涉荒原与密林,来到了新墨西哥州的一座小城。可哥哥没有读过书,又是印第安人,没法在城里找到一份体面又能养活两个人的工作,就进了帮派,干起了违法的勾当。
不过克丽斯嘉知道哥哥从来不会去参与帮派的违法狂欢,他从不会和其他的混混们一起去参与盗窃或者抢劫,这个有些憨憨的大男孩子通常负责的事情是充当帮派的打手。
直到今天,克丽斯嘉仍然会记得七年前的那个雨夜,她和往常一样回到家中,血腥的味道就像是风一样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切让女孩忘了说话,也忘了尖叫,她只来得及扑上去抱住哥哥无力瘫软在地上的身体无声地痛哭。
她从不会哭出声音来,因为妈妈很讨厌听到哭声,以前克丽斯嘉挨打的时候如果哭出声来,妈妈就会揍得更狠,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哭声。
可在见到那个如高山一样一直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浑身是血无力地匍匐在地上的时候,克丽斯嘉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那般如此痛恨自己的母亲。
她恨那个女人剥夺了自己哭出声音来的权利,好像这样她的悲伤都无处宣泄了。
使哥哥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是他腹部的一道贯穿伤,那是被某种子弹击中之后留下的创口,一片焦黑、血肉淋漓,腹腔中大概有五分之一的脏器已经彻底被损毁,能够活着坚持到克丽斯嘉回到家中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多少次的深夜梦回让克丽斯嘉至今仍旧记得哥哥握住自己的、逐渐冰冷的双手。
他说克丽斯嘉你不是被诅咒的孩子。他说克丽斯嘉你一定要爱自己啊,只有爱自己的人才会被别人爱。他说克丽斯嘉很抱歉,我不能再陪着你长大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他的瞳孔逐渐涣散,眼神变得逐渐失去焦距。
克丽斯嘉还是在无声地痛哭,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她的喉咙深处仿佛刀割一般的疼,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巨大的悲伤像是狂风一样扑面而来。
当哥哥真的死去的那一刻,克里斯嘉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哭出声来了,她于是嚎啕大哭起来。
克丽斯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明白从那一天起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也死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
那个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克丽斯嘉伱要爱自己啊。
于是克丽斯嘉穿走了那件带血的、哥哥最喜欢的长风衣,从抽屉里拿走了哥哥用来防身威慑敌人的左轮手枪,又敲开了家里的墙壁挖出了哥哥埋在里面用纯金锻造的精致匕首。
锻造这把匕首的黄金是哥哥用他黑掉公猪尼奥的那批货卖的钱换来的。
他说等以后克丽斯嘉要嫁人了他就把这些黄金卖掉,在荷兰或者俄罗斯再或者德国给她买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让克丽斯嘉再也不用在这个世界上亡命地流浪。
克丽斯嘉记得哥哥说过人只要不流浪了就不再是亡命之徒了。
克丽斯嘉还记得那时候她的年龄很小,尚且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哥哥就告诉她嫁人就是找一个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的男孩你们一起生活直到死去,然后被埋在同一个坟墓里,墓碑上写着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墓碑前一年四季都放着白色的花。
克丽斯嘉说那哥哥我要嫁给你。哥哥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哥哥陪不了你那么久你以后会遇见比哥哥更好的人的。
克丽斯嘉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悲哀,你都还没有学会爱上一个人,那个唯一爱你的人就已经死去了。
这些年里,公猪尼奥确实对克丽斯嘉很好,她大概真的是性情凉薄,居然也没有恨他。
但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在里面,她确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孩,克丽斯嘉能感觉到尼奥在利用自己。
她的言灵是血系结罗,效果是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发现已经觉醒或者尚未觉醒的混血种,这种特殊的能力一度让克丽斯嘉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
可每当她与公猪尼奥说起这件事情之后,那个隐隐约约出现在她感知中的同类就很快消失了。
后来长大了些,克丽斯嘉也就知道了他们是被公猪尼奥抓走了,后来又会发生什么呢,也许被杀死了,也许被囚禁了,但克丽斯嘉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不该告诉男人那些事情的。
所以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能力。
直到那天,与路明非的初遇。
高亢的吟唱似乎直接由她的灵魂在诵起,血系结罗无法控制地自动开启,在克丽斯嘉的感知中,路明非就是那么温暖的一团篝火,好像只要靠近他,一切的孤独与寒冷都被驱散了。
“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如果单纯从体内的龙血纯度而言,你的血统要远比公猪尼奥更加优秀。这些等你入学的时候会有人给你辅导。”路明非压低声音和克丽斯嘉交流。
诺玛要调查某个人的犯罪记录非常简单,公猪尼奥和他的那些党羽们手脚都不太干净,任何一个人身上的罪行都足够蹲一辈子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