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这样,先以县衙的名义借!”
“借下钱粮到时候让本官还?”
“哎,东翁此言差矣。以县衙的名义借,自然是县衙还。一时还不上也不打紧,先欠着。反正这衙门也没长腿。”
……
知县琢磨了一下,答应了。
然后师爷就去照办了。
不过,半个时辰后就传来了一条令他不安的消息:王乡绅一家子,跑了!
守门的衙役收了他100两,打开了城门放走了王家老小21口。
“大敌当前,老王八竟敢如此拆台。来人,封了他的宅子,暂且充公。”
“嗻。”
暂且充公,是留了余地的。
宅内的浮财肯定是要刮走的,反正没有证据。
宅子嘛,视战况和人情轻重而定,说不定还要还给他。
……
衙役班头亲自带队搜出了2000多两银子。合理分润后,知县得了500两,官仓得了300两。
其余的不翼而飞。
然而,知县却是越发的不安。
老王八虽然可恨,可他这些年可没踩过坑。难道他断定这浮梁县必陷?因而不管不顾的跑了?
“贴出告示,招募青壮上城,每天给30文工钱。再和城里的油坊商量商量,暂时征用他们的油料守城。”
“嗻。”
知县的手段比较委婉,是因为得罪不起。
此时的江西不是几百年后的江西。经济富庶,人文灿烂,商业也很发达。
虽不如江南,但差距不是很大。
明朝中期起,就有“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说法。
几任首辅都是江西人,从而形成了江西朝臣帮。在官本位的封建时代,富庶区域一定是出官员(中科举)的区域。
衰败,是太平天国和清军的拉锯战之后。
一落千丈,从此尴尬。
实际上皖南和赣北,包括太湖沿岸都是因为这场战争元气大伤。
而原本富庶的松江府却是因为军事上的安全避风港地位,吸纳了大批的财富和人才。从而成为了整个东南乃至帝国的耀眼明珠。
……
浮梁县的士绅群体强大,可以和知县分庭抗礼。
因而知县对于这些人底下的产业也不敢随便强征,只能是商量,希望他们顾全大局。
而跑出城的王士绅一家,则是仓皇如丧家之犬。
其最聪慧的孙子问道: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逃?”
“县城守不住,不逃就得死。”
天资普通,心有些软的儿子则是忍不住有些怨言:
“爹你也太吝啬了,咱家虽然现银不多,都投在产业上。可捐个几千两很轻松,击退贼兵我们也受益啊。”
王乡绅疲惫的靠着马车,冷冷的讽刺道:
“你懂个屁。我不是拿不出银子,也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知道捐输乃是取死之道。”
孙子略一思索,就问道:
“爷爷可是担忧,贼兵来了会对捐输的士绅斩尽杀绝?”
“对。”王乡绅欣慰的点点头,“不过,还有一层用意。乖孙可知道?”
年方10岁的孙子,思索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惊恐颤抖的语气说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
王乡绅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点头:
“乖孙,你是我王家的宝!”
“湖口县那帮蠢货,他们自以为拿出50万两现银是报效朝廷,却不懂这是在给自己挖墓坑,甚至是在给全江西的士绅挖墓坑。
“战争一开,我等士绅拿好地契房契,卷了金银细软,速速逃命才对。带不走的银子埋进地窖或者扔进鄱阳湖,也不能捐输呀。唉!”
爷孙俩一问一答,中间的儿子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孙子表情惨白,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
马车晃悠悠前行,冷风吹着山林。周边虽然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却是让人感觉后背陡生寒意。
……
10岁的小神童甚至牙齿打架。他对于这个社会真实运行逻辑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朝廷缺钱粮,天天琢磨增加税源。
北方多省都已经增加了每亩1钱的田税。
当然了,大清永不加赋,所以这1钱不叫赋税,叫追缴历年欠收的利息。
你湖口士绅此举等于是告诉朝廷:
来啊,我们很有钱,我们还愿意拿出来!皇上,伱看我们脑满肠肥长得像不像肥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