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福成才笑道:
“民以食为天,咱们先去吃饭,饭桌上慢慢聊。”
“福大人,像您这么亲民没有架子的重臣实在是太罕见了。”
“新朝新气象,不要叫大人,叫大臣。”
“是,大臣!”
酒桌上谈事,才是大清朝社交的正确打开方式。
几十人都借着敬酒的机会许下了承诺,福成都勉励两句,然后一饮而尽。
他这个内务府出来的子弟,如鱼得水。
千杯不醉,醉了也不懵。
自己说的话,清清楚楚。别人说的话,也记得清清楚楚。
浑身上下除了脑袋还行,其他软的像棉花。
老爹特意叮嘱过自己,商务大臣,大有作为。
王爷的军队与众不同,消耗巨大。同等兵力的消耗是绿营兵的十倍,八旗的三倍。
消耗的是什么?是银子!
炒生丝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非常漂亮!
这是将来在新朝安身立命的本钱,是血税!否则光这個八旗的破出身,日后定然被人排挤的嗷嗷跪。
……
散会后,
祖籍宁波的徐姓商人,在登上马车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江南丝绸棉纺协会”横幅在风中晃悠。
他心里默念了一句:
“战场有敢死队,商场也有敢死队。”
“赢了做人上人,输了全家下南洋,20年后卷土重来。”
而福成,则是带着醉意在琢磨一些数据。
整个大清朝的生丝产量大约是18万担(一担,是100斤,市价在320两),环太湖流域占了一半,都在王爷治下。
另外一半分散在南方许多省份。
根据情报晋商抱团在炒那另外一半,以各地的票号为据点,疯狂扫货。
【科普:太湖流域的蚕茧一年3熟。每3斤鲜蚕茧可出1斤干蚕茧。1斤干蚕茧,缫丝后可得1两5生丝。生丝就可以直接做成丝绸面料,一些色织面料则需要用熟丝。】
这可真是一个庞大的市场啊。
超过了大清朝廷一年的总收入。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清醒,福成忍不住在脑海中开始盘算,这个局该怎么收场?
万一,到时候现货抛出去,晋商不收呢?
万一,原料的涨价压力转嫁到丝绸成品后,洋商怒而不收呢?
炒作,是不宜长久持有的。生丝不是钢铁,有保质期的。
一系列问题把他的酒意全部驱散了。
对着油灯静静的发呆。
跳动的火焰里,看到的都是金戈铁马。
……
大别山,位于安徽、河南、湖北三省交界。理论上站在最南端的山峰可以眺望长江,甚至是皖南池州府!
这个名字的由来,要从西汉说起。
据说,司马迁爬上大别山主峰,发现南北景色大相径庭。
北面还是覆雪皑皑,南边却已经草木盛开,鸟语花香。于是感慨道:“此山之景色,大别于其他山。”
故而得名:大别山!
白莲残部进入此山后,已经深入腹地。
洪教主瘦的脱了相,被追的像条狗!麾下兵已不到5000,其余的都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官兵是吃了大力丸吗?”
从湖北一路逃跑,官兵就阴魂不散。
抚远大将军阿桂早就停住了脚步,派出了麾下两支数千人的军队穷追猛打。
一路是成都副都统歧征带领,2000人,旗汉各半。另一路是绿营守备张九佬带领,3000多人,全是绿营兵。
阿桂的原话是:哪怕追到大海边,也要砍下洪逆的脑袋。
起初八旗马队的追杀特别顺畅,每一次都是收获满满。
进入大别山区后,就变得艰难了。
骑兵只能改成步兵,暂时留下战马。
而且山中雨多,潮气大,火器弓箭都很快变得不堪用。双方拉平到了同一武备水平,白刃肉搏。
……
郑春寿脚穿草鞋,戴着斗笠。
腰左侧挂着粮食袋,右侧挂着刀,月匈前挂着一布袋子,里面探出一只橘猫的脑袋。
战马没了,早被杀了吃肉。
所有人都在逃命,顾不得思考其他。
他尽量的待在队伍的中段,不深入丛林,防迷路防敌袭。
也不是没想过脱离白莲,自谋生路,而是在这茫茫大山中,独自一人死亡的概率更大!
除了粮食、追兵、毒虫猛兽、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危险:山民。
郑春寿已经不止一次的遇到过这种事,山民远远追踪,杀掉队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