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来诏狱,不是想聊过去的事情。”
朱由校面不改色道:“朕想聊聊,你们这些被逮进诏狱的人,朕是该将你们凌迟抄家呢?还是放出诏狱呢?”
“臣不惧死。”
杨涟眉头微蹙道:“作为先帝钦定顾命,兵科都给事中,臣于午门叩阙,就是想警示陛下,做事不该一意孤行,不该闭塞言路,不该乾纲独断……”
“这些话,就别对朕说了。”
朱由校摆摆手打断道:“朕知道朕在做些什么,反倒是杨卿,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先前在乾清宫时,朕就对杨卿讲过,只是杨卿似乎没听到心里,觉得你的对错,就是世间的对错,你的是非,就是世间的是非。”
杨涟露出复杂的神情。
“杨卿可知,从你们被逮进诏狱后,司礼监就收到不少弹劾奏疏,不过朕都没看,留中不发了。”
朱由校继续道:“嗯,朕都带来了,杨卿可以看看,这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人啊,还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然啊,被他人当做枪使,自己还乐呵呵的上赶着去呢。”
杨涟眉头紧锁起来,他不知天子讲这些何意。
“李若琏。”
“臣在。”
朱由校站起身来,看了眼作揖行礼的李若琏,伸手道:“把顾大章他们的供词,也叫杨涟好好看看,其与左光斗,在诏狱别苛待。”
“臣领旨。”
李若琏忙道。
“陛下!!”
见天子要走,杨涟下意识伸手,不过本要离开的朱由校,却在杨涟的注视下转过身,抬手就朝杨涟猛扇过去。
“杨涟!你太叫朕失望了。”
朱由校盯着被扇懵的杨涟,“国朝面临的问题何其多,而你却心陷内耗无法自拔,你那套仁义道德,朕听着都恶心,你对得起皇考的信赖吗?”
言罢,也不管杨涟怎样想,朱由校就转身朝外走去,刘若愚他们紧随而去,房间内,独留下杨涟一人怔怔的站着。
风变大了。
朱由校披上斗篷,迎着寒风离开诏狱,而在一处小门外,则停靠着一辆车驾,在寒风中挺立的诸大汉将军,则一个个警惕的环视四周。
在寒风下,车驾缓缓行进,很快就在某处,跟一支规模更大的仪仗队汇合,而队伍之中一辆车驾停下,朱由检快步朝皇兄所乘车驾赶去。
“皇兄~”
钻进暖和的车驾内,见皇兄闭目养神,朱由检小声喊了声,抬手一礼,便坐到一旁,不过眉宇间的疑惑却很多。
折腾这么大的阵仗,就为来诏狱见杨涟一面,朱由检很是不解,红丸移宫两案都定性了,为何要这般重视杨涟呢?
“皇弟很奇怪?”
朱由校没有去看朱由检,语气平静道。
嗯?
朱由检心下一紧,见皇兄依旧在闭目养神,犹豫刹那,微微低首道:“臣弟是有些奇怪。”
“杨涟是把刀啊。”
朱由校缓缓睁开眼眸,看向朱由检道:“只是这把刀,不适合留在朝堂,朕见他,是想将这把刀放到地方去。”
“只是杨涟的身份~”
朱由检有些不解道。
“身份不重要,裂痕一旦产生,就无法如初了。”朱由校笑笑,“以杀止杀,这是最无能的表现,怎样杀,如何杀,能达到想要的目的,这才是根本,朕要叫这把刀,先砍进硕鼠横生的河政里!!”
“那留下左光斗,是因其精通水利?”
朱由检想到了什么,讲出心中所想。
“不错。”
朱由校撩了撩袍袖,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杨涟这把刀是锋利的,但他太过务虚了,河政,不是靠几封弹劾奏疏,就能劈开的,而左光斗,就是朕给杨涟配的另一把刀。”
“那他们要畏惧呢?”
朱由检有些担忧道:“毕竟……”
“那就抽掉他们的畏惧。”
朱由校似笑非笑,放下手中茶盏,“他们不是喜欢名望,喜欢说仁义道德吗?那朕就把他们捧的高高的,叫他们下不来。
这人啊,一旦有了顾虑,那就要考虑利弊了。
大明想要变好,吏治必须整顿,不过整顿吏治何其艰难,官场上一句和光同尘,就能让很多事情坏掉,朕拿河政开刀,就是要改改一些风气。”
朱由检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不过他却知道一点,自家皇兄要做的事情,只怕真等见成效的那日,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甚至在朝堂掀起惊人的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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