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踏前一步,声音愈发昂扬:
“舜未能达之愿,由我大秦达之!”
“散乱之规则,由我大秦统之!”
“在我大秦的疆域上,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大秦的声音!”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等理念早在一千八百余年前便已被舜提出,期间又经历了墨子、管仲等诸多人杰的补充,寄予了不知多少大才的期许和愿望。
然而一千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做到,成为诸多先贤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而今,嬴成蟜却言称要在大秦将其实现!
这个饼太大太大,一时半晌间群臣都咽不下去。
大殿安静了十余息后,姜赞率先出列,昂然而呼:“《吕氏春秋》有言:王者执一,而为万物正。一则治,两则乱!”
“臣以为,一统乃是大治之道。”
“臣附长安君之议!”
随着姜赞打破了平静,吕不韦昔日的门客们齐齐出列拱手:“臣附议!”
隗状的呼吸变得粗重、面色有些潮红、双眼都在放光,失神的喃喃:“唯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大秦的声音!”
作为儒家弟子,没有什么比恢复周礼更能让隗状兴奋的了。
隗状很清楚,随着万事万物的发展,完全照搬周礼并不合适。
但枝丫可修,根干不可毁!
而在隗状看来,周礼的根便是大一统!
嬴成蟜的一番话直直戳中了隗状的政治抱负。
隗状一拍大腿,振奋高呼:“彩!!!”
“管子曰:衡石一称,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制,戈兵一度,书同名、车同轨,此至正也!”
“公羊子曰: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
“然今长安君之所见,却超管子、公羊子远矣!”
“若要一统,便当尽数一统,而非仅只一统文字、语言、车轨。”
“凡可统之处皆一统,方才为大一统!”
隗状的政治诉求远比吕不韦的政治诉求更难实现……不!隗状的政治诉求甚至都很难被称作诉求,而是应该被称作梦想!
隗状初入秦国之际,正好赶上大秦开始推行嬴成蟜的新区暂行律。
隗状由此认为嬴政和嬴成蟜两兄弟的政治思想都比较保守,而隗状自己的思想却太过激进。
所以隗状入秦已逾一年,至今都不敢提出自己的政治诉求,只是像老黄牛一样闷头干活。
今日嬴成蟜这一番话,终于说出了隗状心中所愿!
但振奋过后,隗状却又摇了摇头:“然,长安君所言略显激进。”
“若想行一统之举,何其艰难也!”
熊启也随之颔首:“长安君确实是太过激进了!”
“长安君身居高位而罕见民生。”
“本相当告长安君,令得黔首改变其行为、语言,实乃极难之事。”
“一条命令下去,一万个黔首或许有一万种理解,有些黔首的想法便是长安君穷尽所思也预料不到。”
“而改其习俗更是难上加难。”
“祭祀、礼制等各类风俗皆已融入当地黔首的生活之中。”
“毁其风俗,于某些黔首而言甚至比杀其性命更重,此令一下,各地黔首必定暴乱!”
“此令亦会令穷苦出身的才子心生怨怼。”
“于他们而言,学会一种文字已穷尽毕生钱财,若我大秦一统文字,则他们所学皆无用也。”
即便是在多次加强过大一统思想的未来,各地依旧存在着多种多样的方言。
就连集体填个表这样的事都会出现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和麻烦。
而嬴成蟜要做的是什么?
毁其风俗!
断其祭祀!
绝其传统!
且在进行统一的过程中,大秦必然会触碰到一个又一个利益集团的根本利益,遭到各方势力的抵死抗争。
否则为何后世连个插座、充电口都无法做到统一?
技术上统一可以实现,但利益上的统一如何完成!
桩桩件件的麻烦,仅仅只是想一想熊启就感觉头痛无比。
嬴成蟜笑问:“熊相不是意欲于各地统一推行《秦律》吗?”
“我大秦律法本就包含了祭祀、言行等多方面刑罚。”
“熊相之意与本君也无多大差别嘛!”
熊启当即摆手:“本相绝无此意!”
“《秦律》之中虽有祭祀、言行之定,却并不多矣。”
“且本相之意只在于一个国家理当只有一种制度,而非有意破灭他国之祭祀。”
嬴成蟜不怕得罪人,但熊启怕啊!
他可不想被天下人都记恨上!
嬴成蟜追问:“熊相以为,新地归于秦,可要车同轨否?”
熊启不愿回答,隗状却已开口:“自是要的。”
“否则我大秦的车驾如何纵横于大秦的疆域之上?”
嬴成蟜再问:“新附之地的官吏是否要尽数使用我大秦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