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外在的东西好改,性子却是改不了了。
什么高门体面,什么贵人体统,她一样也记不住。
整日咋咋呼呼,一如往昔。
不过这样也好,自从去年那场战事之后,绍哥儿变了,叔父好像也变了,就连自己也是一样。
一切都在变。
唯独婶娘没有变,这就很好。
“婶娘,我错了。”
姜婉笑着求饶一声。
只是这般不走心的求饶,自然瞒不过姜婶。
见她手中握着的信笺,顿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就知道惦记那臭小子!”
“你惦记他,他可曾惦记你?”
姜婉闻言,认真道。
“惦记的。”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似乎要证明什么。
姜婶见状,顿时带着几分埋怨,愤恨不平道。
“惦记个屁!就你傻,写几封酸信,就将哄得不知道北了。”
“真挂念你,就不会将那姓虞的骚狐狸带在身边,天天快活了!”
当初韩某人的风流韵事传到镇辽城的时候,津津乐道者不少。
姜婶也有所耳闻,自然是气的不轻。
就算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时不时地拧出来碎嘴一阵。
对此,姜婉有些无奈。
其实对于那名为虞璇玑的女子出现,姜婉说半点都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但要说有多在意,倒也谈不上。
这世上的男女之事,对男子终究还是宽容的。
寻常百姓,家资丰厚一些,尚能纳妾。
更遑论一位彻侯了。
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抵上也只是某些女子年少闺阁之时的天真幻想罢了。
或许是见过姜虎两夫妻膝下无嗣的苦恼。
姜婉一直就没有这样的幻想。
反倒是觉得能多些姬妾为他的绍哥儿开枝散叶是一件好事。
子嗣多了,家业才能昌盛。
这某些特定的时代,可谓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一点,男子懂,女子自然也懂。
不懂的人,怕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吃绝户】一说。
只是听得婶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替自己委屈,姜婉也没有解释太多。
父母故去的这么多年,自己这个叔母早就成了母亲一般的存在。
见她这般跟自己絮叨,姜婉不但不觉得烦躁,反倒是感觉很舒心。
毕竟人心是复杂的。
能有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付出的人,是她姜婉的幸运。
等到婶娘说完,姜婉才起身放下手中的那沓书信,小心仔细地归整好,将之收起。
而后才道。
“绍哥儿在北地,不是快活,是做正事。”
见自己碎嘴半天,竟只是换来这话,姜婶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可看着姜婉眼神里的认真,终究还是颓然道。
“你这妮子就是个傻的。”
傻?
姜婉笑笑,不置可否。
换好衣物后,便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那半天不敢吱声的女侍替自己侍弄妆容。
等做完这些之后,又陪着婶娘用完了早膳。
期间,见婶娘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姜婉道。
“婶娘有事?”
姜婶闻言,脸色微微涨红,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婶娘也……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这识……识字难不难?”
就算有儒家有教无类,也不是所有人都识字的。
除了某些阶层有意为之外,无论习文还是练武,都是需要花费的。
而普通百姓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姜婶孤女出身,能与姜虎这个军中武夫结合,也是一番因缘际会的造就。
自然是不识字的。
说完,见姜婉看着自己,姜婶低垂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要是太难,就算了。”
“我就是……就是想给伱叔父写封信……”
她也是想姜虎想得紧了。
这大半年来,随着韩绍在冠军城日久,与镇辽城的往来也日渐多了起来。
书信自然也方便了。
期间,姜虎捎了几封家书来,都是姜婉帮她念的。
她想给姜虎回封信,可有些体己话,她却不好意思让姜婉这个晚辈代笔。
所以犹豫了良久,她才鼓起勇气问了姜婉。
此时的她哪有昔日于市井之中威风八面的模样,又哪有前段时日手撕某家贵妇的豪气。
期期艾艾,就像是一个胆怯的孩童。
姜婉见状,莫名的心头微酸,上前牵住婶娘有些瘦弱、粗糙的手,柔声鼓励道。
“不难的,只要婶娘想学,婉娘教你。”
说完,便见姜婶转忧为喜道。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赶忙又补了一句。
“婶娘不着急,你平日里这么忙,事情这么多,等回头有空再说。”
看着婶娘神色的雀跃,姜婉笑着道了一声‘好’。
确实。
绍哥儿离家的这么长时间,她还真忙得很。
或许是为了抑制那闲下来就有如藤蔓一般,迅速疯长的思念。
又或者是为了日后能帮上她的绍哥儿。
她要学的东西,忽然就多了起来。
就像此时早已候在一旁的那位老嬷嬷。
等到姜婶用完朝食离席而去,姜婉也缓缓放下了碗筷,示意她过来。
“嬷嬷,今日这一番用膳之礼,我可有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