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承袭前明,行的是纲盐法。这盐法时日久了,总会现出弊端来。就好比如今,纲盐法将盐商分作两类:场商、行商。
大顺盐法官督商销,即召商办课,由专商垄断盐引和引岸。
商贾向朝廷缴纳引税后领取盐引,买、卖均有地点限制。盐商中收盐者为场商,行盐者为运商。运商中又分引商、运商。引商均子孙世袭,称为引窝,垄断盐引购买权,大都脱离流通过程,靠出卖盐引,坐收窝价为生。
扬州八大盐商便是引商。
这般持续百年下来,引商富得流油,且不用承担任何风险。林如海巡盐扬州,早已知晓内中弊端,思量了一年才想出个解决的头绪来。
李惟俭上京前路过扬州,与林如海一番畅谈。林如海提起盐法改革,李惟俭那会子还不知前程如何,且还欠下了三千两的外债,于是有意卖弄之下,侃侃而谈,将票盐法说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说不要紧,顿时得了林如海瞩目。他主理盐政数年所得,竟比不得一个少年随口所说,这让人情何以堪?
一面儿心中重视,临行奉送了程仪,待李惟俭一走,林如海便召集幕僚仔细忖度。
如此过了三个月,却愈发觉着李惟俭的票盐法更好!因是这才送来信笺,请李惟俭将票盐法详细列出。
李惟俭挠头不已。
当此之际,他理应韬光养晦,若是掺和进去盐政可是不妙,可这林如海的信也不能不回。思量了好一会子,他这才提笔回信。所列明了票盐法关要,却在最后实话实说,请林如海莫要将此事上奏朝廷。
书信写罢,一时半刻却不能寄出,总要等黛玉写了信才好一起发出。这一等便是两天,两天后方才用过早饭,雪雁便寻了过来,送来了黛玉的书信。
那信笺是叠好的,李惟俭自是不好偷看姑娘家写与父亲的信笺,当下收好,待回头儿寻了官府递铺发往扬州。
他比寻常稍稍晚了一会子才从自家小院儿出来,结果出来便在夹道里撞见了司棋。
司棋今儿精心装扮过,一身月白短袄,外罩暗红缀花褙子,下身一袭月白长裙。头上贴了珠花,倒是衬得丰润的脸儿愈发娇嫩。
“四爷。”她径直寻了过来。
李惟俭四下看看,见无人才道:“胆子这般大?”
司棋便道:“旁人撞见了,也只会以为我替我们姑娘递话儿,不怕的。”
李惟俭笑吟吟不言语,司棋便垂着头道:“四爷,我,我今儿休沐呢。”
李惟俭自怀中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司棋,司棋纳罕着接过,面上满是不解。
李惟俭就道:“老君堂西面儿十条胡同,西数第六家。”顿了顿,又道:“你回头儿瞧短什么,我再置办。”
来之前司棋心中忐忑,这会子却极为熨帖。都道俭四爷是个好相与的,司棋却从未料到会是这般好相与。自己帮着算计了一遭,虽说没算计成,可俭四爷竟半点也不记仇,反而这般宽待自己。
一时间眸子里漫出水雾来,司棋只觉自己这一番心思没白费。
“四爷~”
李惟俭笑了笑:“我先走一步,估摸着过了晌午才去。”
“嗯。”
待司棋应下,李惟俭略略颔首,这才快步而去。他心中想的分明,这司棋虽是胆大妄为,却难得对自己一片诚心。此后有了司棋做内应,这来日通风报信的,也便宜行事。
出得大厅,遥遥就见吴海平那厮正与几个小厮胡侃,李惟俭上前招呼一句,便道:“今儿放你假,准你休沐。”
“啊?”吴海平眨眨眼,极为诧异。
李惟俭就道:“不能让人家姑娘家一直等着,趁着今儿休沐,有什么活计赶紧帮着干了。”
提起茜雪,吴海平顿时忘了所有,忙不迭笑着应承下来,乐颠颠而去。李惟俭心中暗忖,这与人幽会,总不好带着潜在大舅哥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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