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二十分，第二人民商场的打折促销终于结束了。
胡曼、姜小燕等人都是累得够呛，毫无形象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擦汗的擦汗，捶腿的捶腿。
干商场，最开始一般都是腿部受不了，长时间的站立是非常累腿的。
而那些被她们动员了的其他学校的学生们，有的还能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有的也是累的直喘气不说话。
这会儿连说话，都感觉没有力气。
这时候，马千山带着从羊城新来的会计出来了。
“抱歉啊！让大家忙到这么晚，我们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点心，另外还补贴五毛钱的误餐费，请大家到这边来领取。”
“有吃的呀？走走走，可饿死我了。”
一个民大的同学站了起来，赶忙过去领了几个蛋糕充填肚子。
这些大学生的社会责任感都很高，胡曼等人当时一说，他们就愿意充当志愿者，但肚子可不是精神就可以维持的，忙忙碌碌早就饿的不行了。
“同学别走啊，这是你的社会实践费和误餐费，请拿好。”
“社会实践费？还有钱拿呢？”
那个同学很意外，顺手就接了过来，一看竟然有三块五毛钱。
“当然有钱拿”马千山打趣的道：“咱们不是吸人血汗的资本家，哪有白使唤大学生的道理，大家都过来拿钱啊！一点小钱，都别嫌少啊！”
“不少不少，我刚才还在琢磨，那几个同学说什么有偿社会实践，敢情是这个意思啊！”
“.”
十几个被胡曼等人招纳过来的学生，都依次拿了钱，然后高高兴兴的走了，临走还不忘跟胡曼等人打招呼。
可胡曼、姜小燕等几个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不去找马千山拿钱。
马千山笑着道：“我说你们几个，我要把钱发完了才能下班啊！你们都不来，想要让我加班到什么时候呀？”
胡曼等人互相眼神交流片刻，最后还是班长胡曼道：“我们本来就是帮忙的，不应该拿钱的，我们在这里只是等李野，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去外面等。”
“怎么不应该拿钱呢？”马千山正色道：“同学们的每一滴汗水，都是有价值的，都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要不然会损害大家的劳动积极性.”
李大勇很意外的看着马千山，心想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你马千山以前在街面上跟人打架斗嘴，也就是个“你瞅啥”的水平，这会儿说起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了？
他是真不知道，李野的经济辅导课，学习第一认真的是王坚强，第二就是马千山。
就在姜小燕、胡曼犹豫着要不要拿钱的时候，文乐渝拍拍屁屁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那个会计面前。
会计叫林桂芬，是从单位提前退休下来的老会计，被周丽娟以150元加年底奖金的高薪打动，才北上京城发挥余热的。
她递给了文乐渝三块五毛钱，但文乐渝却没接，而是平淡的道：“我要拿两份。”
林桂芬一愣，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道：“一人只有一份的，都是平等对待。”
但旁边的马千山却飞快的踢了林桂芬一脚，手指在领钱明细表上李野的名字一栏戳了戳。
林桂芬顿时明悟，再次拿出一份短促工的工资，一起给了文乐渝。
文乐渝的眼睛眯了眯，带着一抹笑意走了。
她不认识马千山，她在二粮店的时候只见过靳鹏、郝健和王坚强，那时候马千山还没入伙呢！
但现在马千山，显然是认识她。
李野这会儿正和靳鹏说事情，今天“鹏城七厂”第一次进大商场搞促销，表面看着很火爆、很顺利，但内里其实也是出了一些问题的。
靳鹏挠了挠头皮，道：“小野，你说的微笑服务很难实现，大家都认为人人平等，凭什么售货员就要低三下四的给顾客笑脸呢？”
“而且现在我们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全职工，大部分都是短促工，没办法通过扣奖金来强迫管理。”
“那就先强调人人平等吧！”
“你跟那些正式工说清楚，不许擅自跟顾客斗嘴、不许随意发脾气，
如果总是给你顾客吵架甚至动手，那可不是扣奖金那么简单，而是取消升职资格的问题。”
李野知道这年头的售货员，脾气都挺大，但没料到这么大。
马千山不敢拂逆李野的意愿，但人家来参加工作，可不是给人来赔笑脸的。
李野谨慎起见，都没敢把“顾客是上帝”的理念抛出来，只是说了个“微笑服务”，结果没想到刚招来的售货员，反应就这么强烈。
当然，李野也一直不太认同“顾客是上帝”，他最多认同“顾客至上”，买卖双方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所以他跟靳鹏提出微笑服务的时候，再三强调这只是尊重顾客的表现而已。
但就这个商业思维，相对于现在的环境都过于超前了。
可是“顾客至上”这一影响深远的营销理念，在国外十九世纪就出现了。
在十九世纪那个现代服务业还不甚发达的时代，这种营销手段大获成功，然后迅速被服务业所接纳成为一种新的准则。
而消灭了私有经济的国内却不同，大家都是同志，再加上各种物资非常匮乏，顾客能买到东西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我给你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