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自是一位高人,他的文章还是要多读才是。”
柳永随口应了一句,便打算转移话题。
就在此时,外面却是忽然一片杂乱的声音传来,声音最开始还很远,但很快越来越大,也愈发清晰。
好像是有人齐齐高喊着什么,各种口号满天飞,让柳永和赵晓之的眉头都是一皱。
两个人拉开了船上的窗帘,此时船只早就顺着运河飘到了萧山县,运河穿萧山县而过,两侧就是沿河木屋,前方则是一架拱桥。
东侧街道上人来人往,很多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举着牌子。
有人大声高喊道:“我们要求废除摊丁入亩,朝廷不该与民争利,巧取豪夺!”
“废除摊丁入亩,朝廷不该与民争利,巧取豪夺!”
那人喊一句,周围人应一句。
接着又有人喊道:“害国恶法,损民肥私。暴政当废,决不能留!”
“害国恶法,损民肥私。暴政当废,决不能留!”
周围人再次高喊。
柳永放下窗帘,赵晓之叹道:“愈演愈烈了。”
“这些人一个个肥头大耳,穿着华丽,皆是地主豪民,家财万贯之辈,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朝廷与民争利?”
柳永冷笑一声。
赵晓之愁眉苦脸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帅司那边已经跟他们谈了很多次,却没有任何成效。朝廷也没有个章程下来,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街市都不能营业了。”
“无妨。”
柳永闭上了眼睛,在船间休息,淡淡地道:“朝廷会出手的。”
准确来说。
应该是知院会出手的。
他没有再继续关注窗外,静静地休息。
船只颠簸,向着会稽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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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五月份开始,两浙路地主抗议去年摊丁入亩的新政愈演愈烈。
其实去年年底就有了,但当时规模不大,只是以苏州几个大地主为首的一些人,聚集了数十名地主前往转运使衙门门口抗议。
当时两浙路转运使杜杞邀请他们入衙门一叙,好言详谈,虽然那次没谈出结果,却也让他们消停了一阵。
不过从庆历六年三月份开始,两浙路的地主们就又躁动了气来,先是一百多名地主联名找杜杞情愿,在杜杞再次与他们协商无果之后,就已经有人在杭州聚众游行。
到四五月份,事态就从杭州蔓延开来,苏州、秀州、湖州、常州几个太湖流域附近的州就出现了大规模抗议活动。
如今连钱塘江南面的越州也开始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席卷整个江浙路。
没办法。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地主们就被收割了一次秋税,当时捏着鼻子认了。
眼下又是夏税开始,又得交一次税。
那肯定要抗议啊。
特别是作为太湖流域这种产粮主要地区的大地主们,受损最严重的就是他们。
所以风暴也就渐渐蔓延开来。
不过目前事态还算可控,地主和官府都相对较为克制,并没有发生直接冲突。
只是地主们示威游行,闹得街道鸡飞狗跳,影响街市繁荣。
想来以后朝廷会出面解决。
而就在江浙地区地主们闹事的时候,民间却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衢州开化县马金镇丰源村,这里位于后世开化县北面,因为依靠马金河而得名,处于群山环绕当中。
古代的浙江地区跟后世的广东很像,后世广东除了珠三角地区以外,其它地方特别是山区都不算富裕,古代的浙江也是如此。
除了长江三角洲以及太湖流域以外,东南丘陵的山区在古时候一直都相对贫困,甚至在三国东吴时期,这里干脆就是百越部落的居住地,与东吴政权多次交战。
此刻群山环绕之间,一栋栋木制房屋错落分布在山里,如果凑近了看,还隐约能够看到在那些房屋墙上,用石灰抹着各种各样的字。
‘多种地,多修路,多攒粮,能致富。’
‘永不加赋是国策,任何人敢多收村民一分税,那就是国家的敌人。’
‘有困难就找官府,官府不能解决困难就上报御史司。’
‘村邻友好,应当互相帮扶。’
‘摊丁入亩让百姓少缴税,多生孩子,多种红薯、土豆、玉米。’
在山林间开垦出一片片菜地、梯田,百姓从溪水里挑水种地,原本贫瘠近乎难以生存的村子,日益有了温饱。
正是五月份,交夏税的日子,村子里并不热闹,太阳高高悬在空中,就像是能把人都晒晕过去。
新任衢州通判章庶从山下的镇子艰难进了山中,他是景佑年进士,为官九年,为人刚正,听闻村中百姓艰难,特意过来巡视。
“这一路上,别的地方百姓都风调雨顺,积极纳粮,唯独山中的几个村庄却是一片惨淡。并非他们不想,实在是山中今年忽然干旱无水,池塘干涸,颗粒无收啊。”
带着章庶进山的当地保正向他介绍情况。
章庶微微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后悔今天穿着长袍出门,应该穿短衣的,却是没想到这村庄竟然在这深山老林间,实在是难以攀爬。
他们边说着边继续往上,等过了狭窄的山道,远远的就已经看到在竹林映衬间,见到了第一栋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