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爷爷认为纪元山两条腿走路去接媳妇,是极大的丢脸面?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就涉及到“大家”都这么做,我家也必须做到,做不到就丢人现眼,就被人“看笑话”这种心态了。
因为现在农村特别封闭落后,家家户户互相熟悉,这种看笑话、说嘴的威力之大,是后世的城市、后世的农村都很难理解的。
有妇女因为生不出儿子,被人笑话后,回家直接上吊自杀的;也有老头子,因为赶集丢了买羊的钱,被人取笑后自杀的……
“爷爷,您也别放在心上。”
“他们那一家子不干人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他们生气容易气坏了身体,那可不值得。”
纪元海劝着爷爷。
爷爷还没回答,奶奶已经闻声走出来,诧异问道:“刚才不是还说要去山前庄上……咦,元山呢?咋换成元海了?”
“元海借了一辆洋车子,给元山用了。”爷爷解释。
奶奶喜不自胜,过来用力拍打一下纪元海后背:“还得是咱自家的好孙子!”
“这该有用的时候,就是能顶大用呢!”
纪元海被她老人家拍的后背火辣辣,跟挨揍也差不多,哭笑不得:“奶奶,你这是高兴啊,还是生气啊?咋这么大力气?”
“我是高兴的!”奶奶笑着说道,“你咋借来的洋车子?”
“这是我家的自行车。”纪元海说道。
奶奶疑惑地看向纪元海,又看看爷爷。
爷爷也同样疑惑:“元海,你跟爷爷奶奶闹笑话呢?”
“没有,这就是我家的自行车。”纪元海说道,“荷苓拿了五十块钱,我买的二手自行车。”
爷爷奶奶全都大吃一惊:“她嫁妆还没花完啊!”
纪元海点点头。
爷爷奶奶互相看看,喜色却是渐渐褪去了。
“元海,这钱太多了,怕是咬手啊!”爷爷说道,“你媳妇的成分本来就不好,再拿出这些钱来;万一有人跟咱家较这个真,不好说啊!”
纪元海笑道:“爷爷,你也太小心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想要再以成分抓家产,已经不太可能。”
“再说了,大队还有七大爷看着,咱们也吃不了这个亏。”
爷爷摇头:“你还是年轻,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像是王老三,今天能干出这个事情来,往后跟咱们家那就绝对没好事。”
“他又是经常去公社,认识一些体面人的,保不齐改天就能去公社,因为你媳妇的成分、钱财之类的闹出其他事情来。”
“咱们庄稼汉,出门见了公社办事员都心里捏一把汗,有些事千万别让人拿捏到错处。”
纪元海听后点头称是。
爷爷考虑的不错,将自家的破绽变少,无论何时都是金玉良言。
但纪元海并非是一味忍受的人。
王家与他怨仇牵连到前尘往事,也涉及到如今的矛盾。
坐等王老三为首的王家再出阴招,那是不可能的;相信王家就这么罢休,也是不可能。
他们要是这样好商量的心性,刘香兰母女就不会暴雨之后无家可归了;王老三也不会“恰好”骑走自行车,试图让纪元山、纪家丢脸出丑。
纪元海听过爷爷奶奶的告诫后,爷爷换上干活的衣服,跟纪元海一起下地干活。
到中午时候,纪家一家人都回家吃饭。
奶奶、陆荷苓、纪元山和她的新媳妇马秀萍已经等在家里。
西屋原来是纪元海和陆荷苓的新房,如今便是纪元山和马秀萍两人的新房。
马秀萍扭捏不安地见了公婆、爷爷、小叔子纪元海,一家人坐下吃饭。
这位新媳妇手里面拿着筷子,坐椅子只是坐小半边,忙不迭帮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剥鱼刺、夹好肉,伺候长辈,自己一口饭都没夹着吃。
奶奶和母亲让她吃饭,她才勉强吃两口。
这样贴心又孝顺的农村好媳妇,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很满意;母亲本来心情不好,见到儿媳妇这样顺心顺意,也难免表情缓和很多。
下午说了说家长里短,婆媳妯娌聊天说话,二叔家、三叔家也都来了,一大家子更是显得热闹。
直到傍晚,纪元海和陆荷苓才从家里回村南自家。
路上,陆荷苓有些挫败地跟纪元海说道:“元海,咱嫂子这才是农村的好媳妇啊。”
“我跟她一比,真是不懂农村的规矩,当初嫁给你的时候,算是闹出笑话了。”
纪元海推着自行车,哈哈笑道:“荷苓,你跟她又不一样,何必要这样对比?”
“你要是去跟她比文化知识,城里面的礼仪修养,她也肯定比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