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却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只是这一刻,两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约而同地透过下方的人群,探入了海障之中。
湍急的水流、翻涌的白浪和幽黑的深海并没有阻挡住两人的视线。
在海障下方,一尊面容如水一般平静祥和的僧人,同样抬起头,看向两人。
六目相对。
四周的海浪陡然间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白衣童子和绝美宫装女子淡漠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了一抹凝重、警惕之色。
下方。
僧人神色平静,并未张口,声音却是已经在两人耳边响起:
“吾名慈无,二位檀越尾随吾等半年,今日终于要动手了么?”
绝色宫装女子不语。
而白衣童子冷淡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冷淡道:
“本想先把这些人料理了,再去料理前面那个什么大头领,倒是未曾想到,此处竟还藏了你这般的人物……化神层次,却守着一群元婴,看来三洲果然是人才辈出。”
僧人却微微摇头:
“慈无恰逢其会罢了,二位还请离去,慈无虽不生不杀,但想要困住二位却并非难事,待后方的羽蛇部主力、蛛魔部、僧王真到来,二位想走怕也来不及了。”
“不生不杀?”
一旁,绝色宫装女子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你这晚辈好生虚伪!因你而死,便不算么?你们三洲修士在这辟海兽藏的东西,你莫非不知?”
“一旦送至陆上,轻易便可屠尽一国,为了你三洲修士苟且,便不顾他洲修士生死么?”
僧人面色悲悯地宣了一声佛号,合掌垂目:
“阿弥陀佛……二位檀越所言,罪皆在慈无一身,慈无愿堕阿鼻地狱,历万万年折磨……”
两人俱是没有料到这僧人竟是如此态度,顿时互看了一眼,眼中微沉。
旋即下一息。
白衣童子身后,忽然浮起了一面画满了神兽花纹的巨大战鼓。
鼓槌轰然砸下!
砰!
一声沉闷的鼓声,瞬间在四周爆开!
而与此同时,海障中,巨大的黑色章鱼顿时一个哆嗦,八只腕足瞬间缩回,扭缠在一起。
似是恐惧已极。
而前方的那些僧人以及画满了奇特色彩的修士们,顿时如遭雷亟,瞬间犹如下饺子一般,一个个径直跌落,坠向波涛起伏的深黑海面。
然而就在这一刻。
海面之上,陡然间有一道光芒亮起。
旋即那亮光迅速冲破了黑色的海水,与剧烈的白浪黑海之间,无声破开,迅速绽放!
一道金色佛光从海面之下杳杳升起。
霎时间,海面之上,犹如佛国降临。
无数只金色的巨大手掌,稳稳接住了一个个坠落的修士。
与此同时。
海障之中,僧人慈无,缓缓浮出海面。
与之一起的,还有身后一尊通天彻地,几乎凝为实质的巨大佛身,从深海之中浮起。
水流从那金色琉璃般的佛身上滑落。
佛光照耀着整个黑色海域。
僧人面容悲悯,仰头看向天空之上的白衣童子和宫装女子,合掌行礼:
“阿弥陀佛,二位檀越既不愿离去,慈无,得罪了。”
而这一刻,白衣童子和宫装女子两人的脸上,却第一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竟是化神圆满!”
……
西海国南岸线外。
恶龙渚。
伴随着远处海障重归往日的秩序。
恶龙渚的诸多岛屿,也重新露出了海面。
只是许久之前的交战,却仍然能够在其中看到一些痕迹。
不少岛上的山头都被削平或是击毁。
而还有一些与昔日不太相同的是。
往日死寂的恶龙渚岛屿上,如今却是多了一些身影。
在王魃等人跳入的地脉入口处,一尊五短身材,形如童子的修士,面色沉重地收回了手掌。
“胡师兄,怎么样,还能感受到地脉么?”
一旁,一个犹如老农一般,肤色微黑的修士忍不住开口问道。
胡载熙微微摇头:“还是不行,此地地脉原本被锁住,不过之后的海水倒灌,引来了地脉的紊乱,如今我也察觉不到具体的入口位置……苗师弟,你那边如何?”
他看向不远处。
一道仿佛流动一般的身影以极为惊人而又诡异的速度,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他面容普通,放在人群中绝不会有人能够认出他来,正是千流峰峰主苗继龙。
听到胡载熙的话,他微微摇头:
“还是老样子,时间过去太久,即便是有踪迹,也多半早已被地脉中的水流冲刷得一干二净……隔了这么久,却仍无消息,恐怕王师侄也早已经……”
那形似老农的身影却顿时怒道:
“休得胡言!”
胡载熙也不由得面色一沉。
苗继龙倒也并未生气,只是无奈道:
“马师兄的心情,我能理解,王师侄救了我千流峰弟子,我自然也希望他能安全归来,可是咱们三人,还有齐师弟几位,这数月以来,都早就将这片海障附近翻了个遍,依然没有他的踪迹……”
“人德殿内,王魃的魂灯未灭!”
马昇旭怒道。
苗继龙微微摇头:
“焉知……这不是殿主为了安抚姚师兄所为?”
听到这话,马昇旭和胡载熙,都不由得沉默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姚无敌如今正在前线抵御僧王信,若是骤然听闻唯一的弟子因外出执行宗门委派的任务而身陨,会发生什么情况,委实难以预料。
毕竟姚无敌常常出人意表,谁都不敢保证其不会有过激行径。
若是以一盏还亮着的魂灯吊着,即便是缓兵之计,也能勉强安抚住姚无敌。
易地而处,他们若是人德殿殿主,哪怕是王魃魂灯已灭,对外却也绝不会这么说,只会说王魃魂灯明亮,仍在人世。
“那到底是亮着还是没亮着?”
马昇旭忍不住恼怒道。
苗继龙微微摇头。
胡载熙也同样面露无奈。
这种事,除了人德殿主外,谁能说得准?
一时之间,气氛顿时沉郁,三人也都有些气馁。
不过旋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马昇旭很快便振作了起来。
看向胡载熙和苗继龙:
“我还是不太相信,王魃这小子会就这么死了……崔大器曾和我说过,这小子是从一个小国宗门的杂役一路成长到现在,能有如此造化,必是气运上佳之人,这种人,命硬!胡师兄、苗师弟,我想再去一趟这道海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