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三月以来,旅游总局的卢旭章几乎就是在连轴转。
刚送走了赞助“兆龙饭店”的连襟包玉刚,又主持了南-京37层“金陵饭店”的奠基仪式……
1978年,全国的入境游客人数达到了180万人次,超过了之前20年入境人数的总和。
到了1979年,这项数据又猛增到了420万。
正如卢旭章刚刚对江山说的那样,目前很多城市都在想方设法的筹建宾馆和饭店。
但一到关键时刻,拿不出资金的组织,便组织不起来了。
可别人可以不管,作为直接片管的卢旭章,却不能不管。
毕竟,他管的是旅游局,不是运输大队。
总不能外宾一到,就拉着他们满地跑吧。
于是,卢旭章便把自己的小通讯录找了出来,挨个给自己的国际关系户打去了电话。
就这样,抱着即使政策有变,就当捐献祖国的新加坡华侨陶欣伯,下定了回南京投建“金陵饭店”的决定。
捐献千万美元的包玉刚,在卢局顶着压力的争取下,获准了包父“兆龙”的酒店冠名权。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个尚在走程序的旅游基建项目。
但包括目前已经落实项目的酒店在内,即便是拉到了赞助,却依然要在日后偿还多年数目可观的国际贷款。
就拿路边这座“建国饭店”的启动资金来说,美籍华侨陈宣远自掏腰包一千万美元,燕京政府提供一个千万美元。
之后以中方占股51 %、陈宣远占股49 %的比例合作十年。
十年期一满,中方便可以1美元的价格,买走陈宣远手中的所有股权。
这份明显对中方有利的合约,却也令组织争论了很久。
因为,早已经见底的国库,根本掏不出参股建国饭店的千万美元。
这笔款子全都要走汇丰、花旗的低息贷款。
这就意味着,在酒店建设、运营的头几年,组织上是留不住多少外汇的。
……
这一会,看着江山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身旁的建国饭店工地。
卢旭章缓缓关上了车窗:“这孩子怕是还不知道,就算是再吸引人的旅游设施,咱们也拿不出多余的筹建资金了。”
“的确,”侯锡九点了点头:“虽然咱们也想尽快创收创汇,可……难啊!”
“还是太年轻了。”卢局笑着摇了摇头。
侯锡九虽然也大不相信刚才那位年轻人,真会带来什么快速创汇、还越往后发展越好的进帐方法。
但他却不得不对卢局介绍一个实情:
“不过这個小同志虽然看着年轻,却帮着浦江的多件商品,在海外取得了相当可观的销售业绩。”
“哦?”
“根据我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位江记者还曾在1978年时制作了一部“丝绸之路”的沙画广告。
正是凭着这部广告,国内好几家丝织品厂的出口订单,又恢复到了和日-本平起平坐的局势。”
“是嘛,”听到这,卢局忍不住看向了后视镜里的侯锡九:“听你这意思,那孩子的话靠谱?”
“至少在广告这一块,是值得期待的。”
“……”卢局静了几秒:“这也是我原本见他的目的,至于其它嘛……开车吧!”
……
大雅宝胡同,黄永钰府邸。
中午打仿膳解散的老几位,又陆陆续续的聚这来了。
“瞧见没,”
被围在中间的黄永钰,叩了叩桌上的一堆照片:“这是保护我们的警卫排、这是负责为我们做饭的炊事连。”
王世襄指着另几张照片:“这是钓鱼台按级别分给我们的团长套房。
瞧见这几辆红旗没?我们就是被它们接进钓鱼台的。”
“本来啊,我说咱们就在2号楼的四季厅吃顿便饭得了,”
黄永钰点了点四季厅的照片:“可负责接待的同志高低不同意,非得请我们移步国宴厅用膳。”
“我们也没辙啊,”王世襄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只能去参加国宴了。”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对话,朱家溍、启功、徐邦达是真不愿相信啊。
可面对铺了一桌的照片,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朱家溍:“你们……当真进钓鱼台了?”
启功:“而且还住在里面了?”
徐邦达抓着一张前有黄永钰、王世襄,后有解放军列队的照片:“他们干嘛要派战士保卫你们,你们有什么可保卫的。”
“老徐,”王世襄拍了拍老徐:“虽然我们的确没什么需要保卫的,可也不能辜负了组织的一片心意嘛!”
“不能不能,”黄永钰笑呵呵的含着烟斗:“绝对不能。”
看着照片里,永钰和世襄坐在沙发上泡脚的模样。
沈丛文顿时觉得手里的仿膳点心都不香了。
“上浦江不带我就算了,回燕京了还是一样,”沈丛文盯着屋里的人一顿扫:
“钓鱼台那地不方便也就算了,去仿膳吃饭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就是,”朱家溍:“怎么不想着叫一下沈老师呢?”
徐邦达:“永钰啊,这事我可要批评你了。”
“他何止是上浦江没叫您,”启功:“上月球也没叫您啊!”
“什么,”这句可把沈大家给惊着了:“你刚刚说他上哪了?”
“怎么样?那照片看着带劲吧?”
黄永钰哈哈一笑,找出了几张照片递给表叔:“不是不带您,主要是怕给小江添麻烦。”
好说话的沈丛文,看着照片满眼惊奇:“这照片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江山那小子做得什么……什么来着?”
王世襄:“广告拍摄布景。”
“是嘛?”朱家溍:“这得多大的地方啊?”
“就一教室,不过他说以后会建个大的。”
“你不提江山我倒忘了,”沈丛文道:“伯驹兄调换病房的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呢。”
“那孩子跟咱们什么关系?”黄永钰:“说谢就见外了。”
沈丛文:“可也不能……”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请问,黄老师是住这吗?”
“……”黄永钰一怔:“我没听错吧?”
王世襄起身就去开门:“是江山吧?”
门打开一看,屋外果真是清清爽爽、眼角含笑的江山同志。
跟他站在一块的,还有一位笑靥如花的余思归。
“叔,咱们又见面了!”
……
“你们忙吧,我就先回去睡了!”
“您别忘了明儿中午上听鹂馆吃饭!”
“放心吧小江,忘不了。”
当沈丛文乐呵呵的走出黄家后。
黄永钰的书房里,就只剩下了王世襄、朱家溍、江山与余思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