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顶级的人物画,画的是骨相,甚至是心相。
用东方国画里的说法。
皮相、骨相、心相,便是写形、写意、写神的三重不同的境界。
而用系统面板里的评价标准。
便是心有所感,呕心沥血,妙笔生花乃至超凡入圣,这之间的差别。
酒井一成在看到顾童祥和顾为经对视的瞬间,就读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以及事情的最终结果。
所以他才会对着怀里的阿旺,发出那样的感慨。
也由于酒井一成什么都看懂了,他才会根本就没看顾童祥,直接把顾为经叫了出去,希望两个人能单独私下里聊聊,要在胜子和他之间做出切割。
每个人的两面,可能本就无所谓何为真,何为假,无所谓哪面是真实的,哪面是装出来的。
酒井大叔的肉乎,他对顾为经的和蔼和欣赏,从来都不是假的。
他对胜子的在意,也未必就比妻子来的少。
只是也许。
就像曾经在家里看欧洲美术年会的直播,酒井一成偷吃小饼干时,对女儿所说的话。
“胜子,你很迷人,所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伊莲娜小姐的样子呢?”
“她是个气势逼人的女皇,你只是我的小丫头,我的小公主。一个人只有吃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苦,才能把自己逼成女皇。但当公主,只需要自己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就好了。”
在酒井大叔的眼中,大概就是因为他把女儿看得太重要了。
所以他才明白。
有些苦,胜子是不必要去吃的。
同样,未必就是对孙子偏心了十八年的顾老头,在今天晚上,忽然之间,他就不爱顾为经了。
就像他对顾为经说的。
“她是我孙女,为经,你是我孙子,她是我孙女。”
顾童祥念叨了一辈子传承祖业,振兴家声,言之凿凿的说等到了那一天,他就算死,也死得开心。
可真到了今天。
他发现距离这个目标只剩下一步之遥,只是这一步,或许需要用顾林去换的时候。
老爷子后悔了。
等到人老了,就会觉得,没准祖业什么的,家声什么的,没有那么重要。
顾家能不能出一个大画家,其实也同样没有那么重要的。
甚至谁对,谁错,谁亏欠了谁,也已经理不出来了。
对于一个老头子来说。
孙子、孙女都回来,他们健健康康的围在自己身边,那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也许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如果顾家重振家声的代价是他的命,他也许可以开开心心就去死。
但如果是孙女。
顾童祥是不换的。
他始终都是一个霸道的东方大家长,
谁要恨,谁要怨,就去怨他吧。
天地人伦,七情六欲。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这里面的道理,又有谁能讲的清呢?
……
“你联系使馆有什么用?他们又没有对咱们出手,再说,如今这局势越来越乱,谁在乎你说什么?政府那边的官员,我不是也联系过了么?我们都很清楚,肯定是没有用的。”
酒井大叔摇摇头。
“人家不想招惹胜子,只是懒得应付国际纠纷罢了,可就算招惹了,以对方在本地的势力,其实也真的未必就有多在乎。对他来说,有些事情只是没必要,又不是多么怕了我们。”
酒井一成望着依然在车边站着不动的妻子。
“唉。”他又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生活不易,大叔叹气.JPG
“阿德丽安娜,不是我不帮他,也不是我多在乎钱。”
酒井一成叫了妻子的名字。
“你明白的,这里面从来都不是钱的问题。”
“对方黑社会都愿意出三百万美元买一幅画,难道我会舍不得这一百万美元么?”酒井一成看着自己老婆的眼睛,无奈的苦笑道:“我提出了想给他一张一百万刀的支票。但是顾为经自己拒绝了。”
“顾为经是个好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想让我们和这件事扯上联系。”
酒井大叔轻声说道。
他拉着妻子的手,“现在分开一下,也许对两个孩子都好,至少……是暂时的分开一下。”
酒井太太似乎终于被说动了。
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是难以被金发阿姨的高跟鞋,踩在脚下的。
她嘴里嘟囔了一声,迈步准备坐进车里。
忽然,酒井太太又重新站了起来,面向站在门檐下的年轻人。
“你带着支票本么?”
她轻声问道。
“哦,哦哦。有的,有的。”酒井一成乖乖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张支票本,像献宝一样捧给老婆。
“给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签。”酒井太太不满的皱皱眉。
“写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给我。”她指挥道。
酒井大叔没有说啥,从车里拿了根笔,听话的签了一张瑞穗银行的大额外币支票出来,撕下来交给老婆大人。
金发阿姨拿着这张支票,噔噔噔的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的递给了顾为经。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
顾为经看见支票,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拿着。”
酒井太太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她“啪”的一下,把支票放在了一边的干燥的窗台上。
“爱用不用。”
“这张支票会在十日以后过期,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如果有用钱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别害羞也别逞强。这是借你的,以后还上就行。”
说完话。
酒井太太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甩甩头发,坐进了车里。
“谢谢您。”
顾为经没有追过来,一定要矫情的把钱送回去,他只是对着金发阿姨的背影深深的鞠躬。
酒井大叔看着顾为经,已经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第几次的叹了口气。
他晃晃肚皮,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跟着老婆大人也坐近了车动。
黑色的奔驰车启动。
安静的开走了。
顾为经看着奔驰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了仰光河河堤的转角处。
他收起窗台上放着的支票。
转身走进了屋里。
“顾林不会有事的。”
顾为经走进房间,向着爷爷和婶婶开口,“我要去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