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边的小熊饼干放在旁边。
用充满艳羡和有些不经意的自惭形秽的语气,不太确定的低声问道。
“爸爸,我有一天,在别人眼中,也能变成这位伊莲娜小姐那样的迷人么?”
双手抱胸。
正襟危坐的坐在旁边沙发上,看上去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电视。
事实上则用眼角的余光似有似无的扫向冰箱的方向,在心中噼里啪啦的敲着小算盘,觉得此刻要是偷溜出去拿一盒抹茶大福啃着吃,会不会能逃脱老婆大人监督的酒井大叔。
闻言奇怪的侧过了头。
“为什么?”
“呃。”
胜子扭过头,用指尖摆弄着额角的发夹。
她不解的问道:“爸爸,你不是觉得这位伊莲娜小姐好棒的么。不仅我妈妈这么激动,我也从来没有看到你曾用这种惊叹的眼神,落到过我身上。”
“不,我当然不会。胜子,你也不会变得像伊莲娜小姐那样。”
酒井大叔看到女儿眼神中闪过的一抹失望的神色。
哑然失笑。
“胜子,伱很迷人,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伊莲娜小姐的样子呢?”大叔亲呢的搂过自己的女儿,摸摸她细软的头发。
顺便借着身体的掩护,悄咪咪的把女儿手边那一袋小熊饼干勾到自己身边。
他笑着反问。
“她是个气势逼人的女皇,你只是我的小丫头,我的小公主。”
“我很欣赏她,却不羡慕有那样的女儿。一个人只有吃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苦,才能把自己逼成女皇。但当公主,只需要自己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就好了。”
“你妈妈喜欢她,是因为你妈妈骨子里也是个强大的傲视一切的女强人。所以这叫女王喜欢女皇。可我太清楚,她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了。”
“我和你的母亲能有今天的成就都不容易,所以,一个父亲怎么会期望自己的女儿再去吃苦呢?胜子,你生下来,你的人生就是easy模式。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理想啊什么的,有很好。没有,过的幸幸福福的也很好。”
“我很钦佩这位伊莲娜小姐的勇气。但如果通向伟大的代价,是把自己的人生都当成祭品,那么你才不要要什么伟大呢。我会为伊莲娜小姐鼓掌,但我只想让我的胜子每天开心。”
酒井大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顺便那只画素描的灵巧胖手夹来的奶油饼干丢进嘴里。
也不嚼,就那么含着。
胖子大叔便发出了一声无比满足的含糊呻吟。
——
“……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艺术的答案,我不能代表大家发声,无论是少数人,还是多数人,一个22岁的女孩都没有这个资格负担起这样的重量。我只能代表自己,或许也不止是我自己。”
安娜结束了她长长的剖析和自白。
她身体前倾。
双手支撑着主席台。
“鉴于我是伊莲娜家族最后一个女孩,因此,我的意见,也可以代表伊莲娜家族的意见。”
“那么,下面就是我代表整个家族,代表曾经绵延多个世纪的收藏家族,代表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代表每一代先祖,发表的看法。我来自一个传统的天主教家族。请给我一分钟的时间用来祈祷。我相信,在我颂念他们名字的此刻,他们和我正站在一起……”
如果几分钟前,她刚刚上台的时候,“要代表伊莲娜家族说话”,会让她像是一个仗着姓氏为所欲为的蛮横无能的笑柄的话。
现在。
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报以不屑了。
伊莲娜小姐的演讲中充满了暖意。
这是她让布朗爵士、让高古轩,让无数观众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天赋。
一个外貌和身份都高不可攀的人。
一个声音清冷的像是从阿尔卑斯山的峰顶流淌的冰泉的人。
当她的声音在你耳边回荡的时候,你却会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无论是远赴重洋而来的艺术爱好者,还是从市政机关那里,领到免费门票的格利兹市的居民。
无论你对艺术史是否有深刻理解。
你都似乎和她的演讲建立起了某种链接的纽带。
觉得她很亲切。
现在。
正是伊莲娜这个名字份量最重,最璀璨,最受关注的时刻。
她手中握着这个古老家族绵延几个世纪,用海量的赞助金钱和世界最昂贵的艺术品收藏推出来的好品位和艺术信誉。
是伊莲娜家族一代代挖掘出来的诸如保罗克利与弗拉曼克这些大画家丰功伟绩的集合。
布朗爵士成为艺术学者的历史也不过几十年。
而安娜的长辈们从文艺复兴晚期,就已经开始在艺术领域耕耘了。
若“缪斯计划”是“现代艺术”这个抽象的概念的化身。
那么“伊莲娜”这个姓氏,就是整个“西方艺术史”这个抽象的概念的化身。
一个人多势众。
一个胜在时间长度和历史厚度。
当安娜用她的强大,用她的勇敢,用她的敏慧,向全世界证明,她足以把“伊莲娜”这顶冠冕,像真正的女皇那般,堂堂正正的戴在她的头上。
而不是只占幸运的占有了这个姓氏的血脉。
当安娜将整个伊莲娜家族的影响力,仿佛超新星在生命末期迎来爆发一般,压缩成一秒钟,压缩成一句话。
那么这抹闪耀的光辉,足以照亮整个艺术银河。
连布朗爵士所组建起来的艺术联盟,也不得不低下一颗颗白发苍然的头颅去侧耳细听。
“这么强调伊莲娜这个名字,她是想要喷《油画》已经背弃了伊莲娜家族创立的宗旨?”
曹老让他学着点。
老杨就很老实的揣测道。
“是个对《油画》杂志的威望造成极大损害的方法。不过,和前面她那么精彩的铺垫比起来,有点过于小家子气了。”
曹老点评道:“此时,骂别人错,不如说自己对。继续给伊莲娜这个名字添砖加瓦,成为大家心中的《油画》正统,才更聪明。再说,比起之前骂他们是Nazi,现在再骂他们已经背弃了《油画》成立的初衷,伤害有归有,可也未必有什么大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