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侵占了多少社会资源啊!”
“精英富人就是这样的,贪婪无度的攫取社会资源为自己享用,一个名字就可以顶替掉他人所付出的无数汗水。”
“布朗爵士自己念的都不觉得离谱么。这也太抽象了。”
“谁知道,是不是伊莲娜家族自己写好的,让人家理事长照着念。”
顾为经望着直播间里一边倒的谴责评论。
“听上去,这位伊莲娜小姐的履历有点刺耳。”他给树懒先生发消息。
“听上去?难道不是真的很刺耳么?难道您觉得,布朗念的履历是假的?他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犯一些显而易见的错误呢。”
安娜回复这条消息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对自己分外残忍的清醒。
她喜欢来自对方的安慰。
但是单纯基于利益趋同而发出的安慰是没有意义的。
和网络上那些对布朗爵士的欢呼和赞美并无高下之分。
她不觉得侦探猫能了解她如同迷宫一样复杂的生活,也不希望对方基于错误判断,而留下关于自己的错误印象。
即使她们现实世界里的生活,像是两条平行线一样。
不会相交。
“不,我单纯只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批评未必是真实的批评,赞美也未必是真的赞美。”
顾为经想起自己在三天前的校园里,采访中,他被特意刻画成了坐着价值超过十万美元的豪车,在校园里为非作歹、弄虚作假的特权阶级形象。
“我听得都觉得刺耳,所以不觉得,他会把自己的敌人,发自真心的赞美成一个圣人。”
“冷静的猜一猜。我想,这位布朗爵士的说法,应该全都是真的。只是他很有选择性的只说了真话的一小半。”
好搭啊!
安娜终于笑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和侦探猫姐姐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来由的默契。
她们总能在完全没有料到的地方,心有灵犀。
明明对方一点都不了解“伊莲娜小姐”的生活,可就是能穿过层层迷宫,带着一种近乎于天真和莽撞的直觉,一箭穿心。
一点也不差。
布朗爵士说的话,每一项几乎都全是真的,只是说的很有技巧。
安娜确实获得过【奥地利科学与艺术十字勋章】这种超高等级的荣誉,但那是2018年时,因为伊莲娜慈善基金会在文化交流方面长期以来的突出贡献。
颁发给基金会主席的。
她也确实免试就读的大学。
但她的成绩同样几乎都是最顶尖的。
当然。
安娜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令她感到骄傲的事情。
以她的家境。
她确实拥有了很多同龄人没有的教育资源,这是事实,不是谁都能从小被家庭教师环绕着长大。
但除非是那些彻底选择当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不求上进的人。
类似安娜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他们受到长辈的要求也很高,竞争也很激烈。
别说安娜。
就算奥勒,看上去浪荡轻浮,学生时代,谈了一个连的女朋友。
但人家会六门语言,(德国高考)Abitur成绩,也是全德的前0.5%。
他不需要靠着这个才能去上牛津、剑桥。
却需要靠着这个,向银行家父亲证明,自己才是一众兄弟姐妹里,最聪明,最优越,最努力,无论什么能力,都是最拔尖的那个继承人。
然而在这种场合,布朗爵士明白了就是欺负你没有办法申辩。
难道安娜等会要冲上台去,指责理事长吹捧自己,吹捧的不够卖力全面,并在这个大师云集的场合,展示她的高中成绩单么。
那才会像是一个长不大,没脑子的白痴。
安娜把手机捧在心口。
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即便她委屈的有口难辩。
可只要猫姐姐理解她,安娜就觉得不委屈。
屏幕两边的人都在用社交软件打字。
摄影机的镜头几次已经移到了安娜的身上,于是在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眼里。
台上布朗爵士所不断天花乱坠称赞的“无比优秀”的千金小姐。
此时此刻……
居然一直在玩手机!
本来就已经对她印象很糟糕的观众们,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彻底炸锅了。
“Fuck,我为什么要听这种人演讲啊!她连对待布朗爵士这般的温厚长辈,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让世界聆听她的声音!”
“好讨厌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无缘触碰的艺术圣殿的现场,她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刷手机。”
“我好像看到了女版的贾斯汀·比伯,他们两个一样没礼貌。”
……
“下面,让我们把舞台交给安娜·伊莲娜。”
布朗爵士最后鞠躬,然后起身。
他沐浴在掌声中,比其他所有嘉宾所停留的时间都更久。
他目光扫视着整座会场,最后微微眯起眼,将视线投向塑钢玻璃穹顶外遥远的天空。
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钟。
只要他不走下舞台,掌声就不会停止。
仿佛是会响到时间的尽头。
它是布朗王朝加冕的交响乐前奏曲,也是伊莲娜家族落幕的丧钟。
布朗爵士的一辈子,就是为了这无比让他感受到愉悦的此刻而生的。
“那是什么?”
“哇!”
“怎么可能,是有机械外骨骼么?”
布朗爵士忽然在掌声的海潮中,听到了一两丝不和谐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