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尔教授,这位喜欢喝啤酒看足球的中年老师,看上去脑子很正常,并不是梵·高那类充满了艺术家气质的偏执狂疯子。
那么……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身边的老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这方小小的照片上,倾注着他所有的心血?
这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又有什么魔力,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不愿意放手?
“一千张?”
“什么?”
“我没有准确数过,但我想,这幅水彩画我大概肯定画了有一千张了。”瓦特尔伸出一根手指。
“没准有一千五百张,更多也有可能。”
顾为经轻轻吸了一口气。
相同尺寸的水彩画起来时间要比油画短的多,很多精品画廊的签约画家,一年只往市场上放几张水彩出来,那是特地为了控制供需关系。
不管是一千张还是一千五百张。
练习了十年时间,有个个数量都很正常。
不过要是代入到瓦特尔老师的日常生活中,还是显得很可怕。
也显得很残酷。
十年时间足以在平常事情上,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谓的一万小时成为大师的定律。
十年时间,规划一下,可以凑出好几个一万小时出来。
十年时间去练跑马拉松,普通人也能跑到3小时以内。
可十年时间去练习艺术。
旁边的德国大叔依旧还死死的卡在职业一阶的瓶颈上,不能寸进。
换句话说。
瓦特尔的素描、水彩,他爷爷顾童祥的中国画,都练习了数万个小时,但Lv.4和Lv.5的边界,不是马拉松跑进3小时,而是跑进2小时30分以内。
到了这个水平,练习的边际效应已经很明显的,不再是在画室和跑步机上一味的堆时间就能迈过的。
必须在足够的感悟和机缘中孕育。
“顾,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枯燥。我上学时,学校里会拼魔方的男孩子很酷。”
“而画照相写实主义的作品这就和拼魔方一样。”
“拼完三阶、还有四阶,熟悉了四阶还有五阶。花两千美元买一只全画幅相机,轻轻按下下快门,你就能够得到一张拥有两、三千万像素颗粒密度的数码照片。而一幅22X30英寸的基础画稿,总共画上一千笔就不错了。万分之一的差距,想要实现相同,乃至更好的视觉效果。这是一个很有乐趣的事情。”
“不断的琢磨怎么在画纸所能容纳的笔触极限下,拼出最好,最写实的画面效果。这就像拼一只永无止境的精巧魔法。好吧……咱们坦白的来说,说到底,它还是挺枯燥的。”
瓦特尔教授坦率的笑了一下。
“呃……如果只是技艺的话,我可能也不会在同样的一幅画上消耗十年之久的光阴了,早就放下这种执念,每天上上班,闲暇时抱着冰镇啤酒和球赛消遣。毕竟,我也没有多么崇高的艺术追求。”
“在德威偏远国家的分校当教师,加上补助津贴。收入不比一些大学美院的副教授低。这些年我也攒下来了一笔不多不少的小钱。”
“三年前,我认真考虑过到辞职,到曼谷的海边买做小房子,那里气候温暖,是个很繁华的大都市,消费却比较低,人人都说是个性价比很高的养老去处。我挺喜欢阳光、海风和冲浪的。闲瑕时,在海边支个画板画画充当画家。我一辈子都没有当过真正的画家,年老了在沙滩旁装出艺术家样子总归是不难的。没准……还会有泳装姑娘邀请我给她画一幅画什么的。法国导演拍的文艺电影里总是会有这般的经典镜头。”
素描老师抿起嘴角,畅想了一下美好的退休生活。
“当绘画真的从工作变成了消遣,我放过了艺术,艺术也放过了我。那时,大概率反而能找到小时候的那种纯粹的绘画快乐。”
“但我做不到。”
“我说的金光闪闪的门票不是艺术性的修辞。而是现实意义上的‘金光闪闪’,你有听说过KIH的米勒会长和老伊莲娜先生之间的世纪赌约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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