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抱着随便看看的两眼的心思,浅浅的扫了过去。
这么一看,
我操!
眼睛差点就拔不出来了。
“漂亮。”
这两个字是老杨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笔意清雅,错落有致,用笔中正而华美,娇而不妖,气度从容。
真是漂亮啊。
老杨见多了大师级的笔法,说是这份笔力能让他惊为天人,叹为观止,肯定是不至于的。
可想想顾为经的年纪。
再思考一下他两个月前在大金塔时,尚显青涩的用笔表现,老杨还是多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顾为经在大金塔开始的时候,能被曹轩带在身边,最大的优点是颜料调的地道,古香古色。
老杨觉得有点意思,却也没太大的意思。
有灵气不假。
说白了,也不过是恰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遇上了合适的人,运气的原因占据了多数。
再说颜料调的好又有什么用?
壁画修复是因为领域小众,现代工业颜料已经发展的非常发达了。
艺术家又不是绝命毒师,正常画家画画谁整天闲的没事干琢磨原料配方啊,小心把自己搞重金属中毒了。
老杨也不是非要看低顾为经。
能钻研出地道的颜料,这份对色彩搭配的把握和直觉肯定是不差的,大概这就是曹老愿意定立那个赌约的原因。
但是想要将这种直觉转化为踏踏实实的技艺,还是有非常长的路的要走。
动辄以五年乃至十年为单位,只有真正的天才才有机会将这个时间缩短一二。
而此时此刻,两三个月后,这份已经担的起“登堂入室”评语的技艺就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了老杨的眼前。
笔墨该枯的时候枯,该润的时候润,灵动而有章法。
国画重神,想要画好被风吹落的花叶,其实是很难的。
因为既要追求花叶飘洒的洋洋散散气势,又要有整体的脉络,看上去形散而神不散,不能让观众觉得,画家作画时跟甩个墩布一样,拿根棍子在宣纸上乱戳。
顾为经这幅画笔法就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老杨看到照片的第一印象,觉得那些遍布纸叶上的花叶,像是被一枚炸弹轰开的一样,膨胀散落的漫天都是。
稍稍定神。
他又品出那种更深层次的味道出来了。
宣纸上所有的花叶都是有自己的脉络的。
飞舞,旋转,似是紫色的花团漂浮在空中,透过飞叶落花的轨迹,就能捕捉到风的气息。
老杨闭上眼睛就能想像出那种春雨之后,带着潮湿水汽和花朵清香的气流似有似无吹拂在他的脸颊上的感觉。
那种带着颗粒感的空气,连若有若无的雾气都是和紫藤花的花叶一样的鲜紫色,花叶连花叶形成巨大的紫色云团,云团的中央,是一棵纠结苍劲的巨大千年花树。
照片里的花叶被风吹的螺旋流转,老杨的心也跟着一起螺旋流转,飘了起来。
地道!
实在是太地道了!
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这画的笔法到底有多么的地道——那就是他老杨觉得,凭自己的手艺,无论如何也是画不出这样墨色清重有序,层次清晰,立意严谨的作品的。
别拿村长不当干部,豆包不当干粮,看不起能给曹老端茶倒水的老杨。
能在九十年代考上央美,拿着公派出国的名额去皇家艺术学院读研究生,从天地下艺术生最卷最拼的地方,卷过一众小镇绘画家,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人物。
谁拿画起笔谈起画功,没有几把刷子啊。
在他自己的人生故事里,老杨也同样在邻居家眼里,大大小小是个“梵高”好不好。
就是扔到年初去仰光大金塔的那一票专家大师名单里。
多的不说。
以技法论,无论是国画、油画,老杨都不见得要比顾为经的爷爷顾童祥这样用来凑数的本地户口本画家要弱几分。
要是论社会地位和对美术潮流的把握能力,呵呵,等闲把三个顾童祥捆在一起绑一块,走到大街上遇到了,老杨都不带抬头看一眼的。
这个评价真真一点都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