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他几乎感觉自己正在长新牙。欧尔的头正在变得越来越痛,但他还是在说,一刻不停地说,口齿清晰到了极点。
“我敢肯定它就在那里等我们。”他瞪着虚空,一字一句地说道。
欧尔当然不知道这个推测到底从何而来,他只是顺着自己的直觉将这个毫无任何根据的推测扔到了所有人眼前。他们相信他,而他谁也不信,甚至不信自己,但他相信这句话。
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我们得回去,然后.”
“然后什么?”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轻轻地询问。
欧尔·佩松抓起他的枪,用手指拨动了保险,将它关闭。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他的手指再也不抖了,稳定如浇铸而成的钢铁。
“我们杀了它。”欧尔·佩松说。“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总之我们得杀了它,一了百了。”
不惜一切代价。
——
风暴呼啸,雨点砸落,砸在尸体上,砸在帝国之拳、钢铁勇士的尸体上,也砸在罗格·多恩和佩图拉博面无表情的脸上。
战壕内正在爆发火光,最后的一片战壕,最后的一片土地——属于人类而非叛徒或怪物的土地,五公里的最后五百米。
一面染血的旗帜正在他们头顶高高飘扬,无数具尸体的眼睛都正在凝视这场最后的战斗。有东西在他们的眼瞳里轻声呢喃,歌唱,欢笑,为这场困兽之斗喝彩。
四个卑贱的东西。
佩图拉博挥下他的战锤,一个东西被他打飞了出去。它曾经是某个人的脑袋,但现在不是了。现在,它只是一大团破碎的血肉。眼球被骨茬刺破,鲜血里裹挟着黑暗的寄生虫。
一具尸体摇摇晃晃地坠落,砸在了其他更多的尸体上。战壕已经被彻底填满了,作为防御工事来说,它已经完全不合格。
是设计缺陷吗?或许是吧,毕竟,无论是钢铁还是顽石,他们都没想过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
要如何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处境呢?
好吧,从脚底开始吧。他们脚下踩着的已经不再是泥土了,而是尸体。一座尸山,有怀言者,有荷鲁斯之子,有恶魔,有钢铁勇士,有帝国之拳。
忠诚与背叛的鲜血交织着混在一起,渗进泥土之中,渗进陶钢里,然后在黑雪中被掩埋。
然后,来考虑一个现实一点的问题吧——还活着的人还剩下多少呢?
钢铁与顽石暂时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们没有时间做这件事。他们甚至没时间去观察战场,他们只能战斗,只有战斗,他们已经没有军队可以调用,他们只剩下了这残酷且完全灭绝人性的血腥磨盘。
最后的高墙,最后的战壕,最后的防御工事。
他们自己。
它摇摇欲坠了吗?
罗格·多恩用风暴之牙发出宣告。
没有。
绝不。
他把他的武器高高举起。
猩红、漆黑、怒吼、咆哮、尖叫、哭喊.顽石将它们统统排除,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了匹配这个念头,他甚至将思考的方式也一同进行了优化。
现在,他不是建筑家、设计师、防御大师或精通战争的第七号基因原体,他甚至不是罗格·多恩。
他是一种纯粹狂怒的化身。
这种狂怒是有名字的,但它无法被任何语言精准地表述。它是悲伤、义愤、遗憾、无能为力。它还是一个人子苦涩的眼泪,一个父亲悲伤的叹息,一个保护者对他子民们的痛悔。
敌人仍然在不断涌来,无穷无尽,仿佛某种永不枯竭的能源。地面在震颤,血肉和金属共同组成的奇妙地面还在缓缓增高。
多恩专注地用风暴之牙撕咬着血肉,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不可能再清楚更多了。他已经抵达思维的极限,如果更进一步,就要进入疯狂。暂时还不可以,因为他正在和他的兄弟并肩作战。
他的兄弟,佩图拉博,钢铁之主。
且看他杀戮。
且看他将战锤高高举起,重重砸落。且看他站在多恩背后应对袭来的魔潮,且看他是如何一次次地将那些扭曲的野兽赶回它们来的地方,且听他是如何发出蔑视的咆哮,震慑群魔
且看他是如何保护他的兄弟。
“没有东西可以碰到你,你只管杀。”佩图拉博说。“只管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多恩不答,只是挥剑。他们分工明确,这是提前就已经商讨过的事。佩图拉博应对群魔,罗格·多恩杀戮叛徒。
他们的战壕已经被尸体彻底填满,但这还不够,对比它们对整个泰拉和人类犯下的罪行来说,这些杀戮都远远不够。
但他们也很清楚,如无意外,此刻真的就是最后之战了。可是,困兽犹斗,他们仍然要奋起一战。
皇宫内的景象到底如何无人知晓,是否还有人在那倒塌的废墟中生还根本就是一个未知数,但帝皇仍在。他从未远去,他一直在这里和他们并肩而战。那么,他们就仍然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是的,他们。
罗格·多恩曾在战壕的地下战术室内对他的兄弟发出了一个请求。
“我想请你和我一起保卫皇宫。”顽石说。“仅凭我一人无法守住这里,我需要你的帮助,佩图拉博。”
钢铁高傲地颔首。
因此他们现在并肩而战。
此事从未发生过,而且也被认为完全不可能发生。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期盼着这件事能够真的发生呢?
试想一下吧,钢铁与顽石并肩作战,这将是多么伟大的景色?他们前方将再无任何足以被称作‘敌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