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结束时,知县李义差人给顾家送去了十贯钱。
这是烧麦银。
按律令,杀人偿命者,征烧埋银一十两。不偿者,征银二十两。
王富贵在押,偿命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只能给顾家十贯钱,这就是大明初年的人身伤害补偿款。
若等明年《大明律》出来,顾家连这十贯钱都拿不到,因为这一条将会被取消,原因大致是“重罚了不打,重打了不罚”。
白糖大院建成了,就在河流不远处,取用黄泥水很是方便。
高墙之内,是一间间简易的茅草屋,足有三十二间,对应大颜村三十二户人家。
特制的漏斗状瓦馏,专门的灶台,木桶、木柴等一应俱全。
院子里还打了一口井,安置了石桌、石凳。
孙炳坐在石凳上,对检查完走过来的顾正臣说:“按你的吩咐,都准备妥当了,可还有问题?”
“这树是刚移植过来的,你就少摘两颗吧。”顾正臣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摘小杏的梁逢阳,然后对孙炳说:“黑糖货源铺好了吗?”
孙炳微微点头:“已没问题。”
顾正臣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推给孙炳:“这是制白糖的工艺,你们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梁逢阳吐出杏核,连忙走了过来,跟着孙炳一起看“秘方”。
孙炳脸上的肉微微抖动:“顾举人,你没拿我开玩笑吧,倒入黄泥水就能制白糖?”
梁逢阳看着起身去霍霍杏树的顾正臣,又看向纸张,对孙炳说:“顾举人说的事准错不了,今日无事,我们两个亲自制一次白糖。”
孙炳起来:“我去生火,你去打黄泥水。”
梁逢阳瞪眼:“凭啥我去打黄泥水?”
孙炳拍了拍大肚腩:“我去,你就不怕明年也看不到白糖?”
“……”
梁逢阳无奈,只好出了大院。
熬黑糖,静置糖膏,黄泥脱色法,等。
程序并不复杂,只是需要时间。
在顾家蹭了一顿饭之后,孙炳、梁逢阳回到白糖大院,终于看到了白糖,这才彻底放心下来。记录制白糖法子的纸张也被填入锅底烧了,这种事还是不留文字为上。
“你们打算怎么卖白糖?”
顾正臣看着吃白糖的孙炳、梁逢阳问。
梁逢阳呵呵笑了笑:“还能怎么卖,送到店铺里,等人来买呗。店铺我们都挑的好地段,比如任城的一家店铺,就开在府衙一条街外,大户人家多。”
孙炳拍了拍肉嘟嘟的手,抖落白糖,对顾正臣说:“生意事,顾兄弟就莫要操心了,我们是做买卖的行家里手,这一次准能大赚一笔。”
顾正臣咬了一颗杏子,平静地问:“那你们打算如何制造轰动效应,在三天内做到任城、济宁城、曲阜等城人尽皆知,一个月内,山东皆知,半年内,大明皆知?”
“啊?”
孙炳瞪大眼。
梁逢阳嘴有些哆嗦。
三个月,大明皆知?
这,可能吗?
顾正臣看着孙炳:“你不是做买卖的行家里手,应该有法子吧?”
孙炳摇晃了下脑袋,连忙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什么买卖都不可能做到大明朝上下都知的地步。这是白糖,是生意,不是法令可以张贴告示告知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