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头大了。
你丫的一个知府,敲知府衙门的鸣冤鼓,到底是给谁喊冤,怎么感觉整个知府衙门都是冤枉的?
升堂!
秦信坐了下来,吴康也坐在了一旁。
两班衙役威武还没喊完,顾正臣已走入大堂,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秦信,还有原本该在监房里吃吃睡睡的吴康,拱了拱手:“今日遇不平事,我为讼师。秦同知应该有空暇可以受理一二吧?”
秦信起身,又坐下,总感觉有些不妥。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代理知府,可顾正臣毕竟是名副其实的知府,虽说高参政将印信给了自己,可顾正臣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尤其是连日打板子……
“不知顾知府遇到了什么不平事?”
秦信不得不应。
顾正臣侧身看向萧成,萧成将一份状纸递了上去。
秦信接过状纸仔细看去,脸色变得极是难看起来。
顾正臣直言:“税课司大使周农假借收税之名,行劫掠民财之实,贪婪无度,害商无数,但有商人不服,动辄殴打,甚至于断人肢体。如此恶人竟长期把持税课司,实属令人痛心疾首。”
秦信感觉后槽牙隐隐作痛,这群人还真能闹腾,你们就不能等顾正臣走了之后再去收税,非要撞他身上?
“传周农!”
秦信刚说完话,就看到有人抬着一个人过来了。
周农看到秦信,眼泪直落,还不忘控诉:“秦同知,我不过是去收税,竟遭到顾知府随从殴打,后来不知道如何惹到了顾知府,他竟直接断了我一条腿,呜,还有没有王法了,秦同知要为我等主持公道!”
秦信听得直哆嗦。
啥情况,顾正臣亲自动手?
这家伙手也太狠了吧!
秦信迟疑了下,看了看状纸,低声说:“顾知府,你的状纸和他所言,出入有些大啊。他似乎断了腿,这——”
顾正臣很坦然地承认:“他的腿,我打断的。”
秦信惊讶不已,连忙看向书吏。
那意思是,记下来没有,这可是罪状,当官的也不能随便断人腿。
秦信见书吏点头,抬起惊堂木,厉声喊道:“顾正臣,你身为朝廷官吏,泉州知府,竟对下属殴打,按朝廷律令,官员殴斗,当杖刑一百……”
“你依的哪门子律令?”
顾正臣反问。
大明律里面关于“斗殴”的规定很多,细节也不少,揍几品官,揍多狠,给什么惩罚都有规定。但问题是,这些规定全都是下官打长官的情况,对于长官打僚属、胥吏、杂役,那个模糊的,基本上是没写……
当然,没规定不是说没约束,没明确说明的,也可以选择一般斗殴条例来判。像这种断了腿的斗殴,那基本上就是杖一百,附带义务劳动三年……
秦信判决结果没错,但引用条例错了。
顾正臣很负责地给秦信指出了问题所在。
秦信有些迷茫,不知道顾正臣是不是傻了,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赶紧弄令签。
突然之间,秦信郁闷起来,现在还打不了他板子啊,府衙最多管到杖刑,徒刑罪、流放罪需要送行省批复才行……
顾正臣判案巧妙避开了行省,可自己怎么就避不出去,看着周农的断腿,这也没办法避啊。
秦信盘算着,顾正臣打断人腿是事实,将他暂时关起来合情合理,朝廷追问下来也有足够的理由,刚拿起令签,就看到顾正臣到了近前,不由得吃了一惊。
顾正臣盯着秦信,平静地说:“他要谋害本官,断他一条腿算是轻的了。若不是这几日我心情不错,他命都没了。”
“谋害?”
秦信打了个哆嗦,看向周农。
周农连忙否认。
林弗、林文到了,作为人证,证实了周农拿着抽屉朝着顾正臣的脑袋砸去。
还有酒店伙计,旁观酒客。
顾正臣看向秦信:“秦同知,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不知道如何审案啊。我递的状纸是状告课税司大使周农不法事,而你却一直盯着我问来问去,怎么,在找机会打我板子?”
秦信脸色苍白,有些招架不住:“本官也只是看到他受伤,就事论事罢了。”
谋害知府,这罪名实在是太大。
别说打断腿,就是当时被弄死,这事说到皇帝那里也是无罪。
顾正臣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周农,嘴角微动:“你说过会长记性。现在看来,还是没记性啊。”
周农见顾正臣看向自己的另一条腿,差点疯掉……
他不是人,他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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