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皱眉。
若真是如此,沉船必不是意外,而是故意有人为之。
李宗风叹道:“因为是洛阳江以南的事,加之死了不少人,惊动了泉州府府衙。只是府衙调查之后,采用了一个船员的口供,说是听到了吏员胡本末与人商议分赃事宜,因为分赃不均,这才为人所害,至于其他人,想来是因为看到了凶手的脸,这才惨遭毒手。”
顾正臣端起酒碗,品了一口:“凶手也没逃出去,溺死了,是吧?”
李宗风呵呵苦笑,抓起酒碗一饮而尽:“你说得没错,凶手死了,案件结了!这些年来,长歌始终无法释怀,曾多次前往府衙,希望能重审此案,并指出此案疑点重重,只听凭船员一人之言,不足以结案。只可惜,无人理会。”
顾正臣眉头紧锁:“给出证词的船员是谁?”
李宗风指了指洛阳江:“他,名为孙四。不过也死了,是喝醉酒,跌落江里死的。”
“还真是有些手段。”
顾正臣面色凝重。
现在这案件过去了两年多了,想要从头调查已不容易,而唯一一个提供证词的人也死了。
李宗风夹了两口菜,又是长叹息:“长歌他一直想要翻案,找出真相,找出真凶。他想去府衙看卷宗,希望通过卷宗找出破绽。只是你也知道,百姓别说翻看卷宗了,就是进入府衙都难。一旦被人发现私自查看卷宗,那可也是重罪。”
顾正臣搁下酒碗,问道:“户房的胡本末,你可知此人情况?”
李宗风摇了摇头:“并不清楚,只记得他是晋江本地人。”
“你确定是本地人?”
顾正臣抬了下眉头。
李宗风肯定地说:“府衙吏员多是本地人,衙役也曾提到过,其家就在晋江城外,一个叫溪前村的地方。”
顾正臣低下头,喃语道:“看来这洛阳江的水,也挺深。”
按照朝廷规制,户房吏员轻易不能出衙署。
胡本末若是休沐离开府衙,那他也应该待在晋江,而不是出现在洛阳江,更不应该坐船。
坐船向洛阳镇方向而来,这是北上。
胡本末想去哪里?
福州,去找福建行省的参政吗?
还是说,向更北,去金陵找老朱告状?
若是寻常的走亲访友,应不会被人在船上勒死。
户房,类似于户部,其掌管的是泉州府的财务,两税、各种钱粮进入与支出的账册。胡本末手中很可能掌握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账目,这才被人灭口。
“这顿我请。”
李宗风见萧成拿出了些许碎银,连忙推辞。
顾正臣摆了摆手:“你知我的身份,若平白吃了却不付账,岂不是成了贪污行径,李兄,莫要坑害于我啊。”
李宗风肃然起敬:“惠安,不,整个泉州府没几个你这样的官员了。张小兄弟高洁,是我鲁莽。”
顾正臣笑道:“不知晋江城中,可还有像我一般迂腐,不为所动的官吏吗?”
李宗风认真地点了点头:“还真有一位。”
“谁?”
顾正臣很好奇。
李宗风正色道:“晋江知县杨琇,这是一个清廉如水的官,若没有此人治理晋江,兴许民怨早已滔天。”
顾正臣难以想象,晋江县衙和泉州府的府衙,都在晋江城里,唐贤作为泉州府通判,他是如何容忍一个清官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不过杨琇并没有给朝廷上书说过泉州府的事,到底是真清廉,还是伪清廉,还需要去调查一番。
顾正臣谢过李宗风之后,便下了酒楼。
天色已是不早,便去了不远处的万安客栈住了下来。
华灯出生,洛阳镇主街很是热闹。
顾正臣与萧成走在镇上,从穿街而过的百姓,从商贩的脸上可以看出,这里并不存在大的欺压与盘削。
走访过几个老人,顾正臣才弄明白,李宗风的祖上在这里留下了不少产业,他算是这里的富户,性格豪爽,乐善好施。
这里穷困潦倒的百姓因为交不起税被衙役为难时,李宗风站出来帮百姓缴了税,百姓被冤枉了,是他疏通衙门,邻里纠纷,也是他当中协调。他虽不是这里的里长,但这里的两个里长都听他的话,受其恩惠颇多。
地方之上,也并非一无是处。
总有些地方,有些人,还在坚持着淳朴的善良,最柔软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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