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他才缓缓放下手。
“陛下请看。”
闻言,女帝顿时收起思绪,俯身看去,某个发育得有些过头的地方轻轻搭在陆晨的肩膀上。
一阵香风吹拂而过,一缕青丝在陆晨脸颊旁掠过,让他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很舒服。
却见陆晨在白纸上写道——
亲王每年的俸禄12000石,郡王3000石,镇国将军2000石,辅国将军1200石,奉国将军800石,镇国中尉600石,辅国中尉400石,奉国中尉200石。
前年岁中央税入折算银钱总计四千二百二十八万贯,供养宗室总支出,折算银钱总计一千一百五十二万贯。
隋州岁入折算银钱总计九万贯,供养隋王及其宗室一年支出三万五千贯。
看着上面的一条条数据,女帝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三成以上的地方岁入用在了供养宗室上,而后一部分要留存府库以备不测,一部分要交给中央,这样一来,还有钱粮用于修桥铺路、防洪治水、造福百姓吗?”
“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民生凋敝,朝廷税收之事定会愈发艰难。”
“朝廷岁入逐渐减少,而供养宗亲的支出却在逐年增加,如此一来,国库岂能不亏空?”
陆晨放下笔,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逐渐泛起一丝冷意。
“微臣担任两州总督期间,除了协助萧尚书治水以外,通过梳理各地政务,查阅各种卷宗,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地方上的情况和所谓的官场规则,知道府库出现问题时,那些代表了朝廷的所谓父母官的处置方式。”
“观落叶而知秋,陛下,您说,若是国库亏空,为了保住或者获取更高的权位时,那些人会如何做?”
看着陆晨那冷冽的眼眸,女帝不由心中一凛。
“如何?”
陆晨没有卖关子,直言道:“历来府库亏空,要么打百姓的主意,要么打商人的主意,就如妖后掌权时那般,当朝廷上下挥霍无度之时,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则掠之于商。”
咔哒
女帝龙袍下的小手猛地一紧。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之前派玄极卫前往三省收集证据时,顺便调查到的民生状况。
玄极卫送回京城的留影符中的画面仿佛在眼前快速闪过,和陆晨那短短的一句话中,透出的惨状逐渐结合在一起。
如今大夏宗室,何止十万.
在这个基数上不断繁衍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虽说百姓生活如此水深火热并非全是宗室之祸的原因,但也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
“虽然两州之地代表不了整个大夏,但微臣相信,大夏绝不会只有一个禹王和隋王。”
陆晨注视着面前的白纸,声音愈发沉重。
“禹州一行,让微臣意识到了一个极为残忍的事实。”
“宗室不纳税,官绅也不纳税,朝廷所有重担全压在了百姓身上,他们承受着最艰苦的劳役,缴纳最繁重的税务,却还要被贪官污吏巧取豪夺,被宗亲欺压,被他们倾尽一切供养的人如同猪狗一般对待。”
“这是什么道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残忍的道理吗?”
说这话时,陆晨心底的杂念几乎彻底消散,脑海瞬间被禹州之行亲眼看到的人间惨剧所填满。
“百姓才是大夏的根本,也只有他们会将一切寄托于朝廷,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会心向朝廷,大夏繁荣昌盛之下,何来倾覆之危?又何必让遍布天下各地的宗室成为江山倾覆时的后手?”
“反之,这种极不合理的现状若是再不改变,大夏,亡国有日!”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整个紫宸殿都在不断回响。
如同一阵阵浑厚无比的钟声一般,不断震撼着女帝的心灵。
“陆卿.言之有理。”
好一会,女帝才深吸了一口气,和陆晨四目相对的瞬间,脸上快速流露出凝重之色。
“要是不解决这千年积弊,无论朕如何励精图治,开创出何等的盛世,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