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孩童,衣衫褴褛,脸色青紫。
他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随着父母的摇晃不断掉落下细碎的冰凌。
周围的吵嚷声不断,从七嘴八舌地讲述中,得知孩童前天就找不到了,昨夜被冰钓的渔夫发现,费劲力气从河里打捞上来。
嬴诗曼处置十分决断,先是派人去官府报案,又给死者父母发了十贯钱的抚恤钱。
最后在众人的感谢和夸奖中,疲惫地向陈庆走来。
“夫君,有一名孩童失足落水溺亡。”
“眼下天暖化冻,冰层不结实。家里人疏于看管,可惜了。”
嬴诗曼难过地叹了口气。
“你还忘了一样。”
“把他们家的户籍转到咸阳来。”
陈庆平静地开口。
嬴诗曼面露惊慌之色,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庆的笑容没有任何温度:“这名孩童被人骑在身上当牛做马也忍气吞声。”
“我让他打那位少将军,他再三拒绝。”
“隐忍至此,为的就是全家能落籍咸阳。”
“可惜了,他忍到连命都丢了,也没当上咸阳人。”
嬴诗曼急道:“夫君,竺雅夫人不会如此狠毒。”
陈庆笑了笑没解释。
少将军会啊!
他父亲立下那么大的功劳,百姓搭上性命都还不完!
小崽子,我真是小瞧了你。
一时疏忽,就让你造下这么大的孽。
正好,老鹿当过你的野爹。
子不教,父之过。
就让慈父用硝化甘油来感化你吧!
“夫君,我求你了!”
“你连死者的尸身都没检查过,怎么能确定他是被人害死的?”
“不要再多生是非,官府一定会查明缘由的。”
嬴诗曼的语气中透出说不出的沉重和无奈。
陈庆爽快地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不过切记派人去正规衙门报案,否则我怕最后又成了一笔糊涂账。”
“夫人呐,你安心吧。”
“我早己改过自新,如今可老实得很。”
“说句不好听的,我连死者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何苦操这份闲心?”
“生死皆有天命,这就是他命中的劫数。”
他一再做出保证,嬴诗曼才半信半疑地放下戒备。
“后续我会安置妥当,绝不会亏欠了他们。”
“你不是要去找鹿少府试药吗?”
“记得小心一些,有危险的话千万别近前。”
陈庆用力点头,挥手道:“午时叫我吃饭啊,菜色要丰盛一些,热上两壶酒。”
嬴诗曼微笑着回应:“少不了你的吃喝,切记小心啊!”
——
一座孤零零的木棚矗立在荒凉的山坳中,朔风凛冽,从门窗缝隙中无孔不入地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凉。
鹿仙翁只有试验危险物品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因此屋内的陈设格外简陋。
“家主,您说的这种油真的能治病吗?”
玻璃罐里盛着一指高的淡黄色粘稠液体,即使它的分量微不足道,鹿仙翁仍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口。
“我骗你作甚。”
“怎么,莫非你己经喝过了吗?”
陈庆离他两三步远,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鹿仙翁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家主,卑职若是真喝了,方才走的几步,非得炸得肠穿肚烂不可。”
“它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威力之大骇人听闻!”
“且此物极易引爆,或者说一碰就炸。”
“卑职配置成功后小试几次,差点惹出大祸来!”
陈庆忍俊不禁:“早前叮嘱过你,不要随意拿它来试验,你怎么没听进心里?”
鹿仙翁低声回道:“卑职一时技痒,所以……”
他们兄弟二人投入陈庆麾下之后,是从试验黑火药起家的。
虽然对方没有言明硝化甘油的用途,但作为内行人他一听就懂。
这是一种非常危险,威力极大的炸药,可能比之前配置的任何火药都厉害得多。
鹿仙翁自恃经验丰富,便大胆地按照步骤试了一下。
结果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至今仍令他后怕不己。
“你怎么试的?”
陈庆好奇地问道。
“家主您随我来。”
鹿仙翁捧着玻璃罐走出门外,熟练地在石台上铺好草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