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睢陵县,有一个名字叫做小桥的村子。
一对男女策马徐行,来到了河畔的小桥边。
白云边此刻也换了一身劲装,经历了十余日战火的洗礼,书生稚嫩的文气被冲刷了大半,整个人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他凝望着此刻眼前缓缓流淌的平静小河,一脸沧桑,“鱼龙咆哮古时海,大道空余此间河。”
叶红鸾熟练地伸手一拧,“说人话!”
白云边瞬间破功,歪着脖子,“疼疼疼!”
待叶红鸾放手,他才摸着耳朵,遗憾地感慨着自己的作诗大业恐怕要中道崩殂,弱弱道:“我是说这条河乃大河故道,如今站在这儿,多少有点沧海桑田的感慨。”
“然后呢?”
“然后?”
“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进军的法子呢!”
叶红鸾瘪了瘪嘴,翻身下马,让马儿去河边喝水,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
白云边有样学样,来到她身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中京城那边局势如何了。”
看着男人眉宇间的忧愁,叶红鸾开口道:“如今天下遍地烽烟,朝廷也不是以前那样的朝廷了,有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情等着他们处理,我们如今都能做成这般局面,钦差大人那么厉害,应该会没事的。”
白云边皱着眉头,“可是中京城的情况可不一样啊,萧凤山、英国公,太子还有储君继位的大义名分,这怎么可能翻得了盘啊!”
一听自己男人开口的话不是嘴硬为自己挽尊,叶红鸾就知道白云边现在是真的忧虑起来了。
她站起身来,干脆道:“如今这天下,本就是赋税徭役沉重,贪腐横行,民不聊生,现在我们就当是活不下去揭竿而起了,漕帮数万帮众,再加你几千精兵,如果未来夏大人能够逆转局面,咱们就遥相呼应,重振朝纲,如果他没了,你就领着大家继续往前走呗,这大夏的天下也是几百年前的太祖这样打下来的,咱们难道就不行吗?”
叶红鸾伸手一划,“咱们不为了野心,就为了抓贪官,杀污吏,平贼寇,安百姓,一路杀出个朗朗乾坤!”
白云边看着身旁的女人,秋风从水面吹来,将她的发梢吹动,愈发显得意气飞扬,身后那条大河故道,就像是绕过她腰间的碧玉腰带,衬着她原本就修长矫健身子愈发挺拔。
她的眼神里闪着自信而果决的光芒,渐渐照亮了白云边此刻略显迷茫的心。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自己忙活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是觉得要帮着夏景昀掌控龙首州的局面,然后就一步步阴差阳错地走到了现在。
几十里外,龙首州城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却陷入了迷茫,真打下了龙首州城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他知道了,能做的很多,别的不说,光是把这龙首州的秩序平定,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就足慰平生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就是我辈读书人的梦想嘛!
这一回,没有他夏景昀,本公子一样创造奇迹!
白云边激动地站起,神色之间迷茫尽去,“走!回营,咱们商量一下怎么拿下州城!”
翻身上马,白云边陡然愣住,不对,刚才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话书上没写啊,是谁说的来着?
看着白云边一惊一愣的样子,叶红鸾疑惑道:“怎么了?”
白云边脸一垮,“没什么,走吧!”
他娘的,是从夏景昀那儿听的,狗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好像,下雨了。”
德妃站在密道口,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轻声开口。
冯秀云站在一旁,轻轻抽了抽鼻子,笑着道:“久违的味道。”
密道一头的门是打开的,陈富贵就在门外亲自守着,毕竟不可能真的把德妃这样的人,像地底老鼠一样关个十天半个月不透气的。
夏景昀闻言抬起头,看着密道口,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走上前。
“再等半个月,希望我们就能站在皇极殿前的大门外,安静地欣赏中京的雨,还有中京的风,中京的雪。”
德妃和冯秀云的目光中,都自然而然地闪过了浓浓的期盼。
只是,这个期盼是因为那番场景,还是因为那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冯秀云轻声道:“也不知道龙首州那边怎么样了。”
夏景昀安慰地笑了笑,“放心吧,我都做好了安排了。我们一定能赢的。”
德妃藏在衣袖里的手无声地轻轻握了握,就仿佛夏景昀在牵着她的手说起我们。
——
雨落似珠帘,萧凤山负手站在水榭之中,隔帘看着同一场雨。
亲卫站在侧后方,似余怒未消,正愤愤不平,“熊保全这个狗娘养的,竟然做出这等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事!”
一旁的案几上,摆着刚刚收到的龙首州详细情报。
微风吹来,页脚微晃,就如同眼下有些飘摇的局势。
萧凤山神色不见喜怒,薄唇轻轻抿了抿,“不怪他们。此事太过隐秘,我连你们都没有告知,他身处楚宁县,遭逢大变,走投无路也是正常。”
他轻轻一叹,“我原本想着,夏景昀若是没这么快的反应,只需三四日时间,就能有新的变化,届时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胆子的确足够大,口才也是厉害,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虽未直接交手,但看得出来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