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喊父皇呀,她想抓着你的手呀,你为何缩了回去呢?”
汪氏看到了朱祁钰的动作,哂笑道:“跟宫人耍威风,拿宫人撒气,就因为你是皇帝!”
“呵呵,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这个父皇做的合格吗?”
一听这话,唐贵妃吓得跪在地上:“陛下,姐姐悲痛过度,言语无状,求陛下开恩!”
她一头磕在地上,死死抓着汪氏的衣服:“别说了,别激怒陛下了,别说了!姐姐!”
但汪氏依旧死死地盯着朱祁钰,眼神之中充满怨怼、恼恨、嘲笑和讥讽。
朱祁钰也盯着他。
本来,他心底残存一丝愧疚,想让她搬入正殿去。
却不想,汪氏如此忤逆。
“不用你假惺惺的!”
汪氏一把推开唐贵妃:“若不是你,寿康如何会受了风寒?”
唐贵妃竭力解释,但汪氏满脸怨怼。
可在乃娘怀里的寿康不断吐血,身体似乎痒、似乎是疼,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
谈女医也束手无策。
“让她舒服些!”
朱祁钰冲乃母子怒吼:“她身上似乎是痒,她想挠,别让她挠了,抓着点手,让她咬着你,把胳膊拿出来,让她咬着!”
“朕赐你全家荣华富贵,让孩子舒服些!”
“听到了吗!”
“不要跪下,孩子舒服,你就能活,你全家就有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朕都赏你!”
猛地看向冯孝:“还愣着干什么呢?统统拖出去杖毙!”
“连个孩子都照料不好,留之何用!”
冯孝打了个哆嗦,赶紧派人把在景阳宫伺候的二十几个宫人拖出去打死。
谁说朱祁钰不怜惜女儿,其他宫里只有四个宫人照顾,但景阳宫中,二十几个宫人,宫中开小厨房,一应用度,都并未缩减。
听着殿外的惨叫声,汪氏笑声更大了。
“孩子不行了,你怎么不看看她呢?”
“笑什么呢?笑朕吗?啊?”
“汪氏忤逆,是其父汪瑛之过,不必流放了,忙来忙去的,干什么呢?族诛吧。”
朱祁钰直接走出殿门:“固安尚小,送去承乾宫由唐贵妃照顾,把此殿封上,不许她踏出一步!”
“啊?”
唐贵妃膝行过来,抱住朱祁钰的腿:“陛下,姐姐是悲伤过度,说错了话!请陛下开恩!”
“寿康的病真跟臣妾有关系,那日臣妾来探望寿康,看她在屋里病歪歪的,就让宫人领她出去透透气,可能是那次病了,都是臣妾的错,求陛下开恩啊!”
固安公主也扑过来哀求朱祁钰,求他放过母后。
汪氏哈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她假惺惺的,皇帝你也假惺惺的,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啊!”
“你问本宫为何不看看寿康?”
“本宫天天看着她,可这个父皇,为何不来看看她呢?”
“出了事才来怪罪本宫!哈哈哈哈!”
“前日寿康病了,宫中没有太医。”
“本宫派人去找,宫中冷冷清清,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人,本宫只能用土办法为她退烧,结果越来越重。”
“足足两天啊!寿康熬了两天啊!”
“可你对寿康不闻不问!”
“刚来,便杖毙宫人,责怪本宫,你为何不怪罪你自己呢!”
“是你害死了寿康!”
“是你!皇帝!”
“朱祁钰!是你!”
汪氏疯了,朝着朱祁钰爆吼,直呼皇帝名讳,这是疯了呀,任谁也拽不住她。
朱祁钰慢慢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语气冰冷:“你想让朕愧疚?还是让朕给寿康偿命啊?”
冰冷的语气让整个偏殿的人为之一颤。
所有人吓得跪在地上,伏着头不敢抬起头。
连帮她求情的唐贵妃,也不敢说话了,甚至固安公主都吓坏了。
“你在景阳宫中倒是享受,可你知道,朕每天如履薄冰的感觉吗?”
“朕关心寿康,谁来关心天下?”
“寿康是朕的女儿,大明万万子民,不是朕的儿女吗?”
“朕天天抱孩子,你来管这江山社稷吗?”
“朕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
“不是寿康一人之父,她生在皇家,享受锦衣玉食、万民敬仰,就该知道,朕没有功夫关心她、陪伴她,她的未来也只是维护皇家利益的工具罢了,这就是皇家!”
“汪氏,知道朕为何供养着你?”
“朕与你,还有情义可言吗?”
“朕养着你,就是让你照料孩子的,不是养祖宗的!”
“可你连个孩子都照料不好,反倒来怪朕?”
“要你有何用?”
朱祁钰语气淡淡,却充满残忍:“汪瑛教女无方,凌迟,尸体喂狗,汪家全族,腰斩于市,全都丢出去喂狗!”
“汪氏无状,怨怼于天,囚禁于此殿,任何人不许与她说话,不许任何人见她,收回一切封号、赏赐。”
朱祁钰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唐贵妃:“任何人不得求情,固安公主由皇贵妃抚养,这宫中,再无汪氏!”
也就在这时,寿康终于不挣扎了。
小小的生命,终究离开了。
朱祁钰不想去看,站起来转过头,走到殿门口,长叹口气:“寿康以公主礼葬之,如今京中动荡,一切从简,不必大兴土木。”
“那乃娘照料不利,赐死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登上御辇。
离开了景阳宫。
而傅纲留下,封锁偏殿。
“皇帝,哈哈哈,笑话!”
汪氏笑着笑着,忽然痛哭起来。
扑到床上去抱寿康,泪水打在她的尸体上,再也止不住了。
唐贵妃慢慢站起来,斥退众人,让宫人把固安公主抱到承乾宫去,不许再看了。
过了半晌,看着仍在痛哭的汪氏,怜悯道:“姐姐,何必呢?”
“不用你假惺惺!是你害死了寿康!”
汪氏慢慢抬头,怨毒地看着唐贵妃:“这下如你的意了吧!”
“寿康死了,固安成为你的女儿了!”
“我什么都没了!哈哈哈哈!”
泪水滴在寿康脸颊上,她拼命给擦:“皇帝说得对啊,是本宫没照料好孩子!是本宫啊,该死的是本宫啊!”
“姐姐,你该知道,妹妹也极为疼爱寿康的。”
“妹妹这心也不好受。”
唐贵妃不忍看着皮肤蜡黄,有些变样的寿康公主,挪开目光:“但寿康生病时,你为何不去承乾宫找妹妹?”
“妹妹可带谈女医来呀,也许寿康不至于如此。”
她掏出绢帕沾了沾眼角的泪。
汪氏抱着孩子不说话。
“姐姐,妹妹知道,这几年你一直都在防着妹妹,这又何必呢?”
“当年,把你从后位上拉下来的,是杭姐姐,她也薨逝了,仇和怨何必加诸到妹妹身上呢?”
唐贵妃把绢帕递给汪氏。
忽然,汪氏一把抓住她,面容狰狞凶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唐云燕,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三番五次的来,也是心怀不轨!”
“带着难以启齿的目的接近我!接近寿康!”
汪氏嘶吼:“你个贱人,本宫当年瞎了眼,才跟你称姐称妹!”
唐贵妃先吓了一跳,却一把推开她:
“没错,本宫确有目的。”
她承认了,慢慢蹲下来:“姐姐,承认了吧,你是太上皇的人!”
汪氏一愣,倏地哂笑个不停:“原来,你就想知道这件事?”
“所以每旬来一次,几年来都不曾间断?”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那个他,指的是朱祁钰。
“是,本宫和三心二意的你不一样。”
“本宫爱一个男人,就会一直爱他,哪怕他的心不在本宫这里,本宫也不会朝三暮四。”
“夺门那晚,本宫准备好了鹤顶红,随时准备随他而去。”
“患难见真情,他如今爱煞了本宫,这几年苦等,都值了。”
“贤妃姐姐命苦,没熬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