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梁珤传旨,上海水师出航,协助交趾水师,护送商贾回国,路遇挑衅,允许反击。”
朱祁钰看向胡濙:“老太傅,您觉得还有何处错漏?”
胡濙微微凝眉,认真思考:“陛下,上海水师不能去协助交趾,老臣担心吕宋、苏禄、渤泥等国有变。”
“福建水师也不能动,一旦婆罗、爪哇等国攻打宝州,或者知道我**备设在琼州府,攻打琼州府的话,我们就没有反击之力了。”
“若调动天津水师,又担心倭国参战。”
“当务之急,是先收琉球之地,派兵驻扎,上下挟制倭国,不许其有异动。”
“然后守住宝州,再寻机和西葡两国合作,寻求贸易出口。”
“老臣担心,这一仗不是一年两年能够结束的,若因为战争而失去海上贸易,大明开海还有什么意义呢?”
胡濙不愧老成谋国。
朱祁钰从谏如流:“上海水师和福建水师暂不交给邢国公。”
“传旨项忠,务必安抚好倭国。”
“再守住宝州南面的岛群,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断宝州的开发。”
宝州府,是去吕宋的跳板。
“老臣乐观的预估,这一战怕是要打上十年之久。”
胡濙如此悲观,主要是太远了。
这些国家又太穷,明军登陆,他们就往山里面跑,想逼他们缴纳战败赔款,难之又难。
朱祁钰却不以为意:“邢国公镇守南方,朕不担心。”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
“这口气,朕必须要出!”
胡濙翻个白眼,您是出气吗?您就是垂涎人家的土地。
不过这些属国也确实不知天高地厚,竟想试一试上国的实力,那就送他们上路吧。
奏疏传到内阁。
内阁直接就炸了。
尤其对麓川、阿瓦杀戮大明商贾,让他们感到轻视。
连上国商贾都敢杀,这不就是造反嘛!
“这两个国家,必须亡国灭种!”李贤掷地有声。
因为皇帝在这两个国家上圈了个红圈。
朝臣没人反对,和麓川的恩怨也该彻底了结了。
重臣在议事。
俞士悦却被皇帝的口谕骂了一顿,他立刻明白,调查方向错了,皇帝不想知道倭灵王怎么死的。
他调转查案方向,南宫钱财堆积如山,钱是哪来的?
一查就查到了,商贾送的。
立刻抓捕所有给倭灵王送钱的商贾,审问为何送钱,图谋什么等等,顺势就把盐商给带出来了。
京师街道十分热闹,因为青楼的老鸨,被八光了游街。
这是内阁的手笔。
狠狠给被欺压的青楼女子出一口恶气,这些老鸨还会充入军寄营。
也是罪有应得。
一扇窗口,张来儿看着一群老鸨被游街,目光深沉,幽幽叹息,若非她有西厂这张护身符,她也被牵扯其中了。
不过,她却穿着一身西厂把总的官服,她又升官了。
“看什么呢?”一个身着指挥使官袍的男人问她。
张来儿面容恭顺,眼前这个男人,是新任指挥使,叫袁彬。
就是那个袁彬。
袁彬看着张来儿娇媚的脸蛋,道:“你已经不是会馆的人了,如今你是西厂的把总。”
“标下知道。”张来儿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袁彬,从死囚一跃成为西厂指挥使。
他却变了很多,曾经的他可是倭灵王的死忠,陪伴着倭灵王在漠北度过最难的时光,倭灵王囚禁南宫这几年,他在宫外默默守候。
终于等到了,却是他全家被曹吉祥给蹂躏死的结局。
他被郑有义提出来,在西厂当差,算捡了一条狗命。
三年而已,他就从一个普通番子,坐到了西厂指挥使的位置。
他也亲手了结了自己的过去。
袁彬目光往南宫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去西厂,提督太监郑有义有事找他。
就差一点,俞士悦就查到他了。
幸好,皇帝一道口谕,把俞士悦骂回去了,才开始顺着皇帝的心意查。
“皇爷有密旨,要在琼州府建一座军械厂。”
郑有义看着袁彬,眼神中看不出喜怒:“此事多么重要,不用本督说了吧?”
“这些年,西厂不出外勤,只负责揪内鬼,清查厂卫中的渣滓。”
“而建军械厂这等大事,皇爷特意交给西厂,是对西厂的信任,本督把此事交给袁彬和张来儿,你们两个来负责,务必不能负了皇恩!”
一听有任务,张来儿面露喜色。
袁彬则跪伏在地,接下任务。
要从军器局和兵仗局中挑工匠过去主持,也需要建高炉等事,需要一点时间筹备。
这段时间,袁彬则从西厂中抽调人手,还要带着人去选址。
不能随便挑个地方就建,琼州府海上交通便利,同样会引来多国觊觎,一定要挑个安全地方建厂,还不能离港口太远。
郑有义对袁彬操作的红丸案十分满意,他也在纠结,袁彬知道的太多了,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可皇爷没有指示,一时间他也犹豫了。
所以选了袁彬去琼州府,一来是离开京师,省着被查到;二来是万一皇爷要灭口,也方便杀死。
但更多的是去避避风头。
袁彬心中感激。
门可罗雀的邢国公府,今天格外热闹起来,各路公爵、文臣访客如织。
却谁都进不了于谦的府邸。
于谦一概不见。
此刻,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猫一样,他感受到了皇帝的蔑视!
皇帝又给他统兵打仗的机会了。
并且不设任何限制,允许他从各军中挑将领,还让讲武堂全部、翰林院大部分进士,全都随军去学习打仗。
宫中太监、厂卫番子,几百人都要随着去打仗。
皇帝是笃定了他于谦不敢造反!
对,是不敢!
皇帝表现出极为宽广的胸襟,压根就不疑心他会造反。
哪怕您表现出一丝来,也让我心里好受点啊!
于谦感到了轻视、蔑视,甚至是无视!
皇帝压根就没把他当个什么玩意儿!
他还巴巴的搞出陈友案,想外出统兵,跳出京师这个圈子。
如今看来,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啊,他就是个小丑,给皇帝解闷的小丑。
那道派他去统兵的圣旨,更像是在笑话他。
笑话他于谦,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皇帝有绝对皇权,根本就不怕任何人造反,因为你反不了!
你于谦要是造反,恐怕连于康你都调动不了!
那朕为什么要疑心你呢?小傻瓜!
“呜呜呜!”
于谦趴在桌上,哭出了猪叫。
老泪被臊得流个没完:“老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立下再大功勋,难道比徐达还大吗?”
“太祖皇帝担心过徐达造反吗?”
“封狼居胥的蓝玉,不也是说杀就杀吗?”
“老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原来小丑就是我自己啊!”
“呜呜呜!”
六十多岁的于谦,嚎啕大哭。
他把自己太当回事,也太不把皇帝当回事。
以为皇帝不擅长打仗,就制不了你于谦喽?
看看皇帝调配的各军就知道,军中一定派系纵横,不可能完全一条心,跟着于谦造反的?
最可怕的是,调兵权在皇帝手里,没有军机处加印,任何人无权调动大军。
后勤捏在朱英手里。
朱英会跟着他于谦造反吗?不可能呀。
所以,于谦只是皇帝手里的工具人。
这一刻,于谦才明白,自己就他娘的是个工具人。
皇帝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的擦屁股纸。
这才是他的定位。
于谦哭完,便让人收拾行囊,去交趾吧。
工具人也比死人强。
方瑛收到风声,心里不是滋味,他是交国公,在交趾的战争应该让他来打啊。
为什么让于谦去打,于谦已经是国公了,封无可封了,难道封王?
他可没想过,自己统帅不了几十万大军。
自从荣封交国公后,他已经飘了。
他长子又诞下一儿三女,已经和陶成定亲,嫡长女嫁给陶鲁为妻,嫡次女则嫁给阳武侯为妻,嫡三女则嫁给郭璟的嫡长子。
郭璟是郭登的族兄,那可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郭璟和宋杰一样,在宫中当了十几年侍卫,才外放出去为将,如今还在南京拱卫皇帝呢。
他的两个孙子,如今还在待价而沽。
回到京师后,方瑛就十分张扬,四处撒钱,讲求排场,日日饮宴,皇帝申斥他,他也不知收敛。
倒是陈友的儿子,陈能想将女儿嫁给长孙方寿祥为妾。
侯门嫡女给人为妾,也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