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道!这是天理!”
宋伟嘶吼。
在大明,这就是法。
盐商恐惧:“皇上也是我们的主子呀,吃不上盐,是我们的罪啊!”
宋伟这般模样太吓人了。
宋伟吐出一口浊气,坐在台阶上,依旧俯视着他们:“承认了?承认有罪?”
“我们有罪啊!”
杀四个了,谁也不想做第五个被杀的。
宋伟是真凶啊,这个人明明出身西宁侯府,可杀人比番子还狠,亲手抠眼珠子孽杀。
所有人都在磕头求饶。
“推出去,都杀了!”宋伟直接下令。
“大人饶命啊!”
顾绣急声道:“大人杀了我们,就彻底断盐了!求大人开恩,给我们一个弥补罪过的机会啊!”
“拖回来。”
宋伟摆摆手,让人把他们拉回来。
一个个哭嚎个没完没了。
“谁再哭,就凌迟!”
登时,一个哭的都没有了,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顾绣,你说。”
顾绣深吸了口气,他在思考,宋伟到底要干什么,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南京城的事他也是知道的,难道皇帝要移走所有江南人吗?
应该不可能的。
那么皇帝就是为钱来的,只要盐商缴纳足够的钱,皇帝就会放过他们。
“请大人听小人说完。”
顾绣整理下思路,道:“罢工前,我们已经将家中的余盐都运走了,现在家中真的一粒盐都没有了。”
“若大人杀光我们,恐怕要断盐断一段时间了。”
“这不是威胁大人,而是实情呀。”
“您可以去我家中搜,绝对没有盐。”
“请大人给我们一点时间,立刻恢复供盐。”
拿没盐来威胁朝廷,也就盐商能干出来。
偏偏还有效。
宋伟撮牙花子,皇帝倒是有盐吃,但军中是真的断盐了,这才是皇帝骂他的原因,军中断盐,要出大问题的。
顾绣做的更绝,估计把家中存盐都销毁了。
只要宋伟杀光他们,就没盐了,断盐持续两三个月,大明就会崩溃。
所以,督盐是技术活,宋伟却做得很糙。
也得庆幸,他们把采盐的设备全都毁了,一年半载都恢复不了,皇帝就彻底傻眼了。
“刚才不是说,盐丁造反,你们也没办法吗?”宋伟得继续硬装。
“大人,我们自有办法。”
顾绣也不装了,大不了就是死,我们不过早死,大明必亡,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盐,在我们手上!
就算你们收走盐矿,重新组织开矿,再拿出来采卖,也需要几个月时间。
大明已经断盐了,等不了几个月的。
这就是顾绣的底气。
“你在跟陛下讨价还价吗?”宋伟眸中闪烁着怒意。
顾绣却朝着紫禁城的方向磕头:“小人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坏心,小人愿进献陛下一百万两白银,求陛下饶了小人,小人立刻恢复矿场,立刻采盐,恢复供应。”
这是个聪明人。
做生意的都没傻子,全都学着顾绣磕头,愿意给皇帝钱,只要皇帝收手就行。
若换做以前的宋伟,立刻会见好就收。
但是,宋伟变了。
他非常清楚,商人是什么货色。
今天是把他们骗来了,所以他们乖乖听话,转头出门,他们就会造反,千万别低估人对财富的贪婪,要钱不要命,是人的天性。
同时,他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盐商出去,把所有采盐设备毁掉,大明会断盐一年以上。
“顾先生真是个人才呀,懂得和陛下讨价还价。”
宋伟平稳下来,笑容如沐春风:“本督伺候陛下十一年了,见过和陛下讨价还价的人不少,但这些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一百万两买陛下的求饶,陛下的金口就这么不值钱吗?”
“还有,顾先生在商言商,把国家大事、国政要事,当做商贾般谈判,这是在贬低陛下,只认钱不认人吗?”
顾绣脸色急变:“小人也愿意做陛下的奴婢……”
啪!
宋伟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凭你也配!”
“来人,把顾绣拖出去,凌迟!”
顾绣急了:“为什么啊?大明以法治国,小人犯了什么罪,要被处以极刑啊?”
顾绣是读过书的,弃文从商是迫不得已。
所以他懂讨价还价,更懂政治。
不像有些商人,纯粹是白手套,啥也不懂,凭着权势霸占人家的产业而已。
从宋伟的犹豫,他就看透了宋伟的心思。
但他贪婪,想和皇帝讨价还价,争取得个好价钱。
这就是他的愚蠢了,大明有几个盐产地,两淮盐商俱没,最多让大明断盐一两个月,很快就能恢复供应。
“你跟本督将大明律是吧?”
宋伟没直接劈了他,他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杀人只是完成任务的手段。
“顾先生这身衣服可价值不菲呀。”
顾绣立刻解释:“这衣服是仿制的丝绸,价格并不高,里面的羽绒做的,陛下并未规定,商贾不能穿羽绒服。”
“哼,大诰是怎么规定的?”
顾绣立刻不说话了,按照大诰规定的,商贾就该抹脖子自杀,死前还得说一句:活该。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绣哭泣道:“我顾绣对陛下忠心,我愿意花五百万两银子,买我全家老小的命,并愿意将所有矿场交给陛下。”
好个弃卒保车啊!
宋伟头疼的不是抄多少钱,而是恢复供盐。
顾绣试探到他的底线,就以为拿捏住了宋伟的短处,别忘了,宋伟是戴罪之身呀。
“拖出去凌迟!”
顾绣被两个兵卒拖出去半丈,才意识到宋伟真的要杀他:“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当本督傻吗?”
宋伟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连盐都敢说断就断,还有什么事是你们不敢做的?”
“啊!”
番子把顾绣衣服划开,开始用刀拍打他的身体,顾绣屁滚尿流:“宋伟,你杀了我,供盐遥遥无期!”
“看看,死到临头了,还敢要挟本督?你说本督敢用你吗?”宋伟嗤笑。
“宋伟,你个佞臣,你枉顾国朝存亡,你是佞……啊!”顾绣惨叫,因为刀子划开了腔子,开始一刀一刀的割。
“国朝不会亡,本督也不会死,反倒是你九族,都得死。”宋伟嗤笑。
所有盐商都傻眼了,宋伟是真敢凌迟啊。
“大人,只要饶了我,我立刻就恢复供盐,恢复呀。”有个商贾操着地道的凤阳方言,不停磕头求饶。
“凤阳人?”
宋伟指了指自己:“我祖上也是凤阳人呀。”
“陛下的祖上,也是凤阳人呀。”
“你怎么连自己人都坑呢?”
“拖出去!凌迟!”
宋伟厉吼。
这等不忠不义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本督是谁?”
“你们到现在都没明白!”
“是戴罪立功的人啊!”
“本督不是西宁侯,也不是南京守备了!”
“只是一个有罪的人,陛下命来督盐,是戴罪立功呀!”
“可你们!”
“要么不承认有罪,要么要花钱买平安!”
“陛下能听到你们说话吗?”
“听不到啊!”
“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只有本督我宋伟啊!”
“可你们是一点都不为我宋伟考虑啊?”
“你们的脑袋不重要!盐供不供也跟我宋伟没关系!”
“我要保住我的脑袋呀!”
宋伟语气一缓:“那就只能苦一苦你们了,用你们的脑袋,买我的脑袋,行吗?”
所有盐商都傻了,说来说去,还得被噶呗?
可是,有人精明。
宋伟来扬州的目的是督盐,可他刚来,盐就断了,所以失了圣心,宋伟想拿回圣心,就得用盐商的血,让陛下满意。
“大人,小人能助大人重得陛下恩宠。”
一个商贾从无数人中爬出来。
“接着说。”宋伟还在笑。
外面,有两个人在被凌迟呀,那惨叫声,让人能做一辈子噩梦。
但谁都不想做第三个被凌迟的。
“天家所求,无非是权和钱,权是吾等背后有谁,谁在两淮吃红利;财,一则是吾等的家财,二则是食盐所赚的钱。”
“只要大人做好这几样,一定能重得圣心的。”
宋伟听着有趣,笑了起来:“你叫什么?”
“小人叫陆汝靖,徽州人。”他颤抖地回答。
“陆汝靖,接着说。”
陆汝靖松了口气:“大人,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就算把我们全杀了,也无济于事。”
“我、我们愿意配合您,为您卖命,把盐商里面的门道都告诉您,让您在陛下面前言之有物。”
“再把盐商的门路,全都写下来,我们所有人的家财,任宫中采撷。”
“以后食盐利润,由、由宫中分配。”
“小人等,愿意做陛下的忠犬,做陛下的奴婢,生生世世,为陛下效力,为宫中效力!”
“您、您就能凭借拿捏扬州盐商,而在朝中显贵。”
啪啪啪!
宋伟拍他的脸:“你倒是真聪明啊,懂得为本督考虑,你是一条好狗。”
陆汝靖点头,愿意当宋伟的狗。
“但是,你上面最大也就是个知府吧?当本督的狗,你配吗?”
宋伟还真低估了盐商。
盐商上面,可不是区区知府,地位指不定比西宁侯府还高呢。
“小人愿意努力,当大人的走狗。”陆汝靖满脸希冀。
当狗,可不是侮辱性词汇。
而是褒奖,忠诚的人才是走狗,连于谦、胡濙都以皇帝走狗自居,这是褒义词。
忠臣和狗,是划等号的。
“你确实是条好狗啊。”
宋伟吧嗒吧嗒嘴:“可惜呀,本督不能信你呀。”
“这是扬州府,你们从这堂中一走,本督就找不到你们了。”
“一切承诺,都是空谈。”
“又有什么用呢?”
宋伟算看透人心了,谁都不信。
“小人愿将子女为质……”陆汝靖也狠。
“子女算不得什么,你还年轻,死了几个,还能再生啊。”
宋伟目光下移:“除非你们都变成了太监,不能生了,子女为质,才有几分威慑力嘛。”
陆汝靖浑身一抖。
宋伟根本就不是收服走狗,而是要这些人的命啊。
盐商一百多家,把家中钱凑出来,能把大明买下来,宋伟竟然要他们全当太监。
商,在官眼里,不过工具而已。
宋伟压根就没把他们当成过人。
“求大人饶命啊!”陆汝靖磕头在地。
“命重要,还是那玩意重要?”
宋伟怪笑:“你们若不纳一份投名状,我怎么信你们呀?”
“凭你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就全信了?”
“当我宋伟傻?”
“好好想想,哪个重要?”
陆汝靖算看出来了,宋伟不是真心要谈,只是作践盐商罢了。
或者说,皇帝不满盐商把持食盐,要换掉所有人。
宋伟站起来:“来人,把姚士规等家财给本督抄了,一概装箱,送入南京城!”
“大人,若、若阉了,能不能保住家财?”有盐商惊恐问。
这是要钱不要命的。
宋伟笑着问他:“那陛下几天吃不到盐了,你能不能把这几天给陛下补回来?”
他摇了摇头,谁也没有时空穿梭的能力呀。
“那你能不能立刻让天下人都吃到盐?”
他又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用呢?浪费空气吗?拖出去!凌迟!”宋伟爆吼。
那个商贾哭嚎着说:“我愿意被阉,愿意呀,求求不要杀我呀!”
一百多商贾,互相看看,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