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绝不姑息养奸:“所有俘虏,装船送入交趾,无诏不许回内地。”
而冯孝却小心翼翼站在门口。
“何事?”
冯孝跪在地上,语气慌张恐惧:“皇爷,北京急报,京师里有传言说、说您不是先帝亲子!”
朱祁钰瞳孔一缩:“都知监、西厂可查到什么?”
“回皇爷,没查到!”
整个乾清宫伺候的人,全都跪伏在地。
本以为等来的会是狂风暴雨。
朱祁钰却嗤笑一声:“原来在他们眼里,这才是朕的七寸啊。”
“不必理会,继续平叛。”
“传旨各军,务必守住各州府,无朕旨意,任何人不许离开驻地。”
然而。
北京传来的消息,却在南京城,如爆炸般存在。
好似一夜之间,江南都传开了,皇帝不是先帝亲子,是汉王遗孤!
啪嚓!
仁寿宫里的孙太后,正在喝糖水,汤匙掉在地上。
“谁传的?”
最惊恐的,竟是她!
别忘了,这个可是她要挟皇帝的筹码,她和倭郡王能安然无恙,靠的就是这个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被揭开了,她的筹码没了!
最可怕的是,这会触碰到皇帝的逆鳞,她完了。
“胡说什么呢?”
咸安宫的吴太后浑身在抖:“我儿是先帝的亲子,是亲子啊!”
“去请、请皇帝过来!”
她最恐惧的不是谣言,而是皇帝会如何平息谣言。
根本就没法证明皇帝的血统问题。
而平息谣言的方式,就是请吴太后赴死,你死了,史书一改,流言也就弹压住了。
“太后,皇爷事忙,无暇来咸安宫。”
吴太后浑身一颤,皇帝这是要舍了她呀!
同样惊恐的还有常德。
她曾经和皇帝做过交易,要拿到母后宫中的红匣子,结果两年过去了,红匣子没到手。
皇帝把她留在宫中,其实就为了这个红匣子。
现在,秘密被曝光,皇帝的愤怒可想而知。
同样震恐的,还有宫中的几位嫔妃,她们的性命,乃至家族的性命,可都牵挂在皇帝身上啊。
若皇帝的正统性遭到质疑,她们的富贵就没了。
胡濙急速入宫。
“请陛下息怒!”胡濙最担心皇帝撤下伪善的伪装,开始大杀四方。
“朕何时怒了?”
胡濙抬头,发现皇帝竟在笑。
画风不对呀!
难道,这风声是皇帝漏出去的?他有病吗?
“老臣还是要劝您,此事就是有心人故意激怒您的,您务必不要大动干戈呀。”
没错,这是让皇帝别装王八,快点亮刀子杀起来。
当然了,肯定杀的不是南方人,毕竟此事源头在北京,伱快回去北京杀人吧。
“老太傅,您觉得会是谁干的?”朱祁钰在笑,但近看才会发现,脸上没丝毫笑容。
“老臣不知道是谁炮制的此案。”
“却知道,在江南快速传播,是江南士绅推波助澜。”
朱祁钰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您说朕该怎么做?”朱祁钰又问。
“当做不知,派厂卫暗查……”
朱祁钰摆摆手:“朕已经让金忠去查了,不查源头,就查谁在传播。”
胡濙脸色一变,皇帝这是以此事做文章,在南京先杀一遍。
“陛下,此事怕是只是第一步棋,后面还会有杀招的。”
朱祁钰摆摆手:“同样的,这也只是朕的第一步棋。”
北京没法查,他不在北京。
那就从南京开始查吧。
胡濙嘴中苦涩,皇帝还是中圈套了,若换做老政客,一定会笑着大开宴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老太傅,您说朕真不是先帝的儿子吗?”
噗通!
胡濙一下跪在地上:“陛下绝对是先帝之子,毋庸置疑的!”
“可民间人会信吗?”
这就回到了以前说过的一个问题。
皇帝对百姓再好,百姓对于传皇家的瞎话,那是非常热衷的,甚至还会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这就是人心。
甚至,百姓永远和官府是对立面的,百姓永远不肯受皇帝所谓的恩惠,受了也不会承认的,这是穷人“最后的倔强”吧。
“会、会信的。”
“老太傅您都迟疑了,说明您心里都动摇了。”
朱祁钰眸中射出凶光:“看来是打在朕的七寸上了,质疑朕的正统性,动摇朕的根基啊。”
“老百姓心中有疑惑,朕做再多,都是徒劳的呀。”
“好在还说朕是汉王的儿子,若说朕不姓朱,朕会更加被动。”
“老太傅,朕太仁慈了。”
轰!
南京城,所有城门,轰然关闭。
快马在街上疾驰,勒令所有行人回家,半个时辰后,若还在街上者,一律格杀!
范广亲自坐镇,控制各军。
金忠带着锦衣卫,站在一个高门大户门前:“撞门!”
一个时辰前。
皇帝把他诏入宫中,问他第一句话就是:“坊间传闻朕不是先帝的儿子,金忠,你怎么看?”
“传谣者死,信谣者诛族!”
所以,皇帝让他带着锦衣卫,将整个南京城的所有富户,全部缉拿,审问!
生死不论!
轰!轰!
攻门器械,直接撞击府门。
府里的门房都傻了,以为这是叛军攻城呢,结果看到穿着官袍的锦衣卫,从府门中进来。
“所有人抓起来,抗罪者杀无赦!”
两千四百名锦衣卫,冲进府邸内,见人就抓,跑者射杀,不问缘由,全部抓入诏狱!
“抄家!”
金忠怒吼:“锦衣卫的规矩,尔等该很清楚,不该拿的东西,谁也不许伸手!”
“别忘了西厂是干什么的!”
“谁坏了本督的差事,本督诛谁九族!”
一家抄完,抄下一家。
所有大户人家门口,都站着兵卒,谁敢出来,立刻诛杀。
金忠也不着急。
谁家也跑不了。
“你们要干什么?本官是南京守备府的官员……”
啪!
金忠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官员?此时不在值上,为何在家?”
“本官身体有恙……”
歘!
金忠一刀,劈了他。
“皇爷病中尚在处置奏章,你算个什么东西?既然有恙,那就去死吧!”
金忠目光森冷:“他家人诛杀!”
乱刀落下,一家官员的家人,全部被杀死,财产充公。
一句废话都没有。
南京所有官员都被废除了,导致南直隶官邸彻底瘫痪,自然无人指手画脚。
继续下一家。
只要住着大宅子的,一律被缉拿,反抗者杀。
另一边,陈舞阳也在大肆抓人。
无数身穿丝绸的达官显贵,被从家里抓了出来,什么公子、小姐,高门贵妇,都被押入诏狱。
叶盛正在守备府衙门办公,看见高门大户人家被清洗,只能摇头叹息:“祸从口出啊,你们是没经历过北京城两次肃反,现在北京城里,谁敢传谣啊?”
一车车财货,送入宫中。
场面是不是很熟悉?
朱祁钰却在假寐:“传旨,裁撤南京各部一切官员,大明虽有两京,但南京官员,暂时裁撤,何时启用,等圣旨吧。”
如此一来,南京就没有本地官员了。
也就无人指手画脚。
所有人都有传谣之嫌,必须得说清楚自己。
把心剖出来给皇帝看看,看看你的忠心,否则,你就有罪。
“广德州可有消息?”朱祁钰问冯孝。
“回皇爷,还没有消息。”
“告诉金忠,调军队胁从,速度要快。”
朱祁钰脸上露出狞笑:“传出朕的流言又如何?朕可以让你们去见阎王!”
“这天下是朕的,永远都是朕的。”
“魑魅魍魉,你们藏身民中,又如何呢?”
“朕可清剿所有的民!”
“你们自称为士,对上自称为民,蝇营狗苟,区区屁民,却要硬扛天威,朕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朕是怎么做的!”
朱祁钰喃喃自语,语气森然。
在北京时,缺钱就跟商贾借一借。
这次,他缺钱了,就跟江南士绅伸一次手,太祖、太宗没做完的事情,朕来帮你们做完。
这些士绅,查清后,全都移走!
你们几百年上千年的家资,朕笑纳了。
“皇爷,太后病了,请您去看看。”冯孝小心进言。
“病了就去宣太医,叫朕有什么用啊?朕又不懂医术。”朱祁钰正烦着呢,还得去安慰别人?
“皇爷,这次是真病了,奴婢担心太后娘娘撑不过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