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什么楼堂馆所或者园子,林泰来都有可能混进去,只有楼船才是最独立的空间。
即便林泰来找到地方,也只能站在岸上望而兴叹!”
“前辈高见!”冯时可忍不住又问道:“到时候停靠在哪里?”
本来这是个机密,王世贞不想轻易说出来的,但对冯时可如果都保密,就未免太寒人心了。
所以王老盟主还是答道:“第一选择是武定桥旁边,当晚那里必定人流极大,可以给雅集增加气氛。”
武定桥以及周边是南京城大部分地方涌入秦淮旧院片区的必经之路,当晚的流量可想而知。
经验丰富的老盟主肯定也知道,八月十五考试结束,那时候的考生会有多么疯狂。
在这个特殊夜晚,如果岸上有点乐子,那就更好了,雅集还怕不热闹?
此后南京城文坛突然平静了下来,因为万众瞩目的应天府乡试正式开始了。
在这样等级的考试面前,即便是林大官人的光芒也不够看的。
这次乡试与林泰来完全无关,他的武乡试在九月,在八月份林泰来就只能充当看客了。
乡试三场里最重要的是第一场,取士基本就看第一场。
第二场和第三场的重要性就差了很多,所以考生的忍耐度也越来越低。
到了八月十五日第三场时,很多考生等不及耗到最后,下午就早早交了卷,然后一身轻松的从考场呼啸而出。
有的人先回住处休息一会儿,有的人则直奔秦淮旧院。
基本没有单独成行的,大都是呼朋引伴三五成群,找地方去发泄考试带来的压力。
不知不觉间,武定桥下通向秦淮旧院的旧钞库街的街口,就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而且人数还有持续增多的趋势。
之所以都聚集在这里,没有继续前行,是因为有两列军士在街口一字排开,阻断了前行的道路。
如果只是军士在这里拦截也就罢了,几百名士子绝对敢冲击过去。
但是在军士的身后,却还有一名七十多岁的正二品高官,大家也都认识,正是右都御史海瑞海青天。
此时海中丞全副冠带袍服,一丝不苟的板着脸,立定在军士的后面。
武定桥下人员越聚越多,数目由几百向上千蔓延,大多数都是刚考完的士子。
他们的心情正是极度需要放松的时候,却被堵在这里进退不得,情绪逐渐不稳和暴躁起来。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众人一起不停的高呼:“放行!放行!放行!”
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喊起来,也是声闻十里,震动两岸了。
反正这时候都已经考完,众人也不怕被禁考,更没了约束。
在互相推攘之下,人群整体向前缓缓的移动,逐渐逼近了阻断街口的军士。
气氛十分严峻,激烈的冲突仿佛一触即发。
但海瑞依然没有挪动步伐,死死的站在军士后方,仿佛就是第二道防线。
可是一旦冲突爆发起来,在这并不宽阔的河岸桥头街口地带避无可避。
七十多岁的老人被混乱人群卷进去后,不会有好结局,弄不好还会栽倒在地被人群践踏而死。
可是海瑞还是不为所动,他仿佛不在乎牺牲自己,对别人怎么看待更是不在乎。
就算最终不能扭转这种堕落的风气,也愿意为此殉道而死,只要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
河道下游半里外的楼船上,计划在今晚中秋夜举办雅集的王老盟主,以及他的门生故旧友人正站在顶层甲板栏杆边。
居高临下看着上游岸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王老盟主也不由得动容。
他预料到了会有大批士子情绪爆发冲击禁令,但没料到海瑞竟然如此不要命的死扛。
冯时可有点钦佩海瑞,问道:“前辈身为文坛盟主,不能想想办法么?”
王老盟主摇头道:“人性如此,岂是人力所能挽回?海刚峰一心要殉道,谁又能拦得住?”
看着逼近的人群,以及摇摇欲坠的军士防线,海瑞脸色平静从容,等待着混乱时刻的到来。
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海瑞忽然听到了从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奇怪的转身向后看去,却看到有数百名女子从南曲旧院区域的几条巷口一起涌出来,然后又一起提着裙角,朝着自己奔来。
对最前面的带头女子,海瑞并不认识,但别人都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