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出的极快,极突兀。
好像他念头才落下,这刀就已经长在了他脖子边。
这男子一时间竟是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忽地,他面前的白衣少年吐出一个字:“脏。”
说罢,他挥了挥刀。
动作恣意潇洒,好似挥袖在招天上的云朵。
然而,只是这一挥,便是一道波痕飞出了十余丈。
可怕的尖鸣声响起,那金属尖鸣令这原本嘈嘈杂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
那男子近距离感受着这一刀。
目瞪口呆,如若溺水之人般,呼吸都停了。
他没能理解。
可是已经懂得...这个白衣的少年是他绝对绝对惹不起的人,甚至连他的父亲都惹不起。
李元回到入鞘,道:“走。”
他转头,挥手,嫌弃无比,好似刚刚说出那般威胁话语的人是一坨散发着恶臭的粪便。
他正在挥去臭气。
男子便如臭气般被挥走了。
这一刻,不光是他,甚至是这里的任何人都已明白,这白衣少年...有洁癖。
他宛似白云,一尘不染,便是连污言秽语都听不得。
这是什么地方走出来的人?
李元默默地排着队,待到了城门登记信息处,他随手写下“西门孤城”,然后又写下“游侠”与“五品”,最后在“来此目的”一栏写下“谢瑜”两字。
城前的值守官早看到了之前他的表现,也看到了那位六品的公子落荒而逃的场景,自然对这“五品”不再质疑,否则定还要再啰嗦一番。
至于目的,值守官也并不意外,此时只是面带敬重,却又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发了入城令,又安排了人亲自带他入城。
上头有交代过,若是有五品强者,便亲自领入府中。
李元上了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程,才在次日傍晚抵达了谢府的门前。
那车夫匆忙进去汇报了一番。
许久后,一个身穿锦衣、面带笑容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面向和善,但眸光里却透着精明。
他来到车前,笑道:“谢府幕僚赵兴文,请西门先生入府一叙。”
李元应了声,然后走下马车,道了声:“有劳。”
赵兴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刚刚已经从仆人那边听说了这个男人的表现了,也大致猜到了这强者的性子————冷若冰山,还有洁癖。
可一个“冷若冰山”的人,若是没有实力,就只会成为笑话。
而一个有着洁癖的男人,若是没有力量,就会让人感到很娘。
显然,这男子都不是。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便是赵兴文都感到骨髓发冷。
而他那强大的体魄和力量,只要站在他身侧,就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赵兴文忽地有些期待这位成为姑爷。
为何?
一来,三小姐也有洁癖,两人可谓志同道合;
二来,三小姐热情如火,这人却冷若冰山,若是相处,想来自有妙趣;
三来,三小姐似是喜欢英俊男子,而这男子的相貌......赵兴文扪心自问,若他是个女人,肯定会觉得与这男子欢好乃是占了天大便宜。
此时,赵兴文一边带着李元往里走,同时一边说着:“我家老爷爱才,特意交代了,若是遇到先生这般的才俊,便需先领给他看看。
只是此时并不是面试之类的,真正的比试还得擂台上见分晓,还请西门先生见谅。”
话音落下。
又隔了数息,他才听到一个淡淡的“好”字。
未几,李元便被带到了一座会客堂里。
丫鬟们上了茶,却又个个儿悄悄看着他。
好似他生的稀罕,丫鬟们就没见过他这般的男子。
李元却是装着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次,他为了能增加成功率,特意让自己“美的不像凡间人,而像天上仙”,除了俊美的面容之外,他还有强壮的体魄,这使得他更是脱离了“仙给人的空灵缥缈”,而多了几分“神灵的强壮”。
李元对着镜子调整了很久,这才利用“人间变”变出这般的模样。
许久...
会客堂的屏风后忽地传来脚步声,有人在悄悄地打量他。
李元不为所动,也不饮茶水,只是双手轻轻抚动着膝盖上的长刀。
英俊,强大,高冷,洁癖,傲慢,武痴,就是他这一次给自己定下的人设。
英俊,洁癖,傲慢,是为了能够勾引上那位三小姐。
他早从之前的白木匣知道了三小姐的性格:喜欢帅气男人,有洁癖,有些看不起人...
强大,则是为了能够通过考验。
高冷,武痴,是为了能够少招惹麻烦,而这一点他已经尝到了好处。毕竟,没有人会对一个“没有城府的武痴”进行防范,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此时,微风穿堂,吹起他衣角上的雪白。
这雪白便好似成了云。
他鬓发飞舞,双目专注地看着刀,好似在思索什么,不时间又忽地闭目,旁若无人地念叨着刀术上的技巧。
...
“小瑜儿,小瑜儿!”
内宅里传来声音。
下一刹,吱嘎一声,门扉被推开。
花香飘出,水汽飘出...
而谢薇的脸则从敞开的门扉往里看去。
入目是鱼戏水的屏风。
而屏风上则挂着红绸纱衣。
其后隐见水汽腾腾,一道倩影正在里沐浴。
“二姐,什么事?”
少女声音传来。
谢薇道:“就你爱干净,每天非得沐浴两三次。”
谢瑜道:“天热,容易出汗。而我这个人更是沾不得半点汗味,只要闻到一点,我会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好心情。”
谢薇道:“有个五品的少年来到了堂前等待召见,他是为你来的。”
谢瑜媚气地笑了声:“臭男人,要等就等吧,反正我想好了,就算爹选出来了,若是我不满意,我定然不嫁。要嫁,就让爹自己嫁去。”
谢薇忽地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瑜愣了下:“二姐,你笑什么?”
谢薇道:“这一次这个臭男人,我觉得...你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谢瑜疑惑道:“什么?”
谢薇道:“我已经开始羡慕你了。”
说完,她抬手抓了转门扉,笑道:“小瑜儿,你最好快点儿洗好,然后去屏风后看上一眼。”
啪。
话音落下,门扉关闭。
谢瑜心生好奇,双手掬起花瓣儿浇在温润的肌肤上,然后踏水而出,拭干身子,裹上红纱,穿上绣履,往外而去。
她这一去,才发现会客厅后的屏风里居然站了不少七大姑八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