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面色一冷,急忙要去敲门教训吹嘘的小子,却被阎娘子抬手挡下了。
她来棚区的最终目的地并不是这儿,而是凤儿家。
凤儿家并没有租出去,也没有换锁。
管事上前匆匆开锁,周甲率先窜入,到处看了一遍,这才站立一旁,示意屋内没有异样。
阎娘子走入屋里。
木桌,梳妆台,衣橱等等皆已上灰,墙角还有些蛛网。
桌上,那两年前写的信依然在,一侧的大钱都未曾有人动过。
她轻轻叹了口气。
而小琞却忽地“哇哇”地喊起来,奶声奶气地笑着,双手对着镜子在摇个不停,好像是求抱抱。
阎娘子跑到镜子前,哈了哈气,又把镜子上的尘埃擦去,露出她和小琞以及黑侯的模样。
“只是铜镜呀。”
阎娘子笑道。
可下一刹,她忽地察觉了些异常。
自家女儿的乌鸦并没有飞进来,也就是她现在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那为什么还对着镜子招手?
她转了会儿,没发现异常,就又带着女儿离开了棚区。
这边才离开不久,屋子外便出现了一个穿着“福临商会”衣衫的大胡子男人,男人神色复杂且懊恼地看着才关闭的门扉,又攥了攥拳头,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此时,不远处传来喊声“小陆子,快来帮忙”。
大胡子男人应了声“来了~~”
说罢,他匆匆离去。
这男人正是熊哥。
当初,他在清香将军大营里被冲散,便一路狂逃,后来改姓为陆,刻意留须以遮蔽本来模样,可辗转几处,却皆不得安神。
而出羚羊口,熊哥也是不敢的,所以只在花陌县、天南县做点儿杂活,赚点营生。
这一次,他无意间遇到了福临商会招人,便去试了试,靠着壮实的身子过关了,然后便回到了山宝县。
回来后,他也不敢再去小墨坊,这一次在银溪棚区有活儿,他就顺道来看了看故宅。
此时此刻,他也已经知道了山宝县最令人震惊的大新闻————血刀老祖便是李长老。
若是在理智的情况下,熊哥不会如何
可现在,他心里却突如其来地充满了恨意。
他远远看着那遛狗美妇,以及狗上的小女孩,眼中满是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
该死!
李元,阎玉,你们真是该死!你们凭什么毁了我的未来?要不是你们,山宝县说不定早就被清香将军攻下了!我是百夫长,我是百夫长!!!
在知道李元居然是血刀老祖后,熊哥心底的邪火直接被引爆了。
是宝物,一定是宝物!李元根本不是什么老怪物,他身上肯定有宝物!至于是什么宝物,他不知道,但肯定是宝物!
熊哥胡乱想着,然后又捏紧拳头,满是邪火地撂了句“这世道,谁都得死,看你怎么死!”
而此时,他头顶突兀地传来一声嘶哑的怪叫。
“嘎~~~”
“嘎嘎~~~”
这似笑非笑的怪叫,让他吓了一跳。
熊哥急忙跳开,然后仰头寻了寻,目光落定,却见刺目阳光的屋檐上站着一只乌鸦。
“晦气!”
熊哥看清后,低头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往乌鸦砸去。
乌鸦一闪,扑着翅膀飞走了。
“嘎嘎”的怪叫,充斥着不详的意味,棚区过道的风都忽然变得阴冷了起来,那风穿过孔隙,传动门缝,穿过窗户,尖锐的好像是女人掩面在哭在笑在哭着笑.
熊哥忙碌了一天,又买了些水酒,喝了个痛快,这才躺在商队在野外搭建的小帐篷里,侧身睡下。
睡了会儿,他的梦渐渐深沉。
忽地,他的身子颤抖起来,呼吸急促起来,胸腔一起一伏好像屏着呼吸狂跑了数千米似的。
梦里,他突然地出现在了一个屋子里。
屋子阴森,死寂。
窗口有的光,刺目无比。
窗前有一道白影。
熊哥想动,却动不了。
想说话,也说不了。
忽地,他背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嘻嘻笑声。
熊哥骇的心底一抽,想转头,却转不了。
他忽地莫名地有了种感觉这是梦!
既然是梦,那就赶紧醒来!
他拼命地挣脱着,又试着咬舌头,可却无法动哪怕一个动作,就连他的眼珠子都转不了。
屋里的一切都如静止着,透着令人鸡皮疙瘩直冒的诡异,除了那女孩的笑声,就再无其他动静了。
不一会儿,熊哥放弃了挣扎,既然是梦,那就会醒来,他何必挣扎?
过了不知多久,屋子的侧边,亦即是门处传来诡异的“咚咚”声。
有什么东西在敲门!
可这敲击声,就好像是抬手敲着铁笼子栏杆的声音,而不像木头声。
哒哒哒.
一道小小的身影跑过去,踮脚,抬手,想开门,却又缩了缩,喊道“哇哇哇?”
没人回答。
“爹爹?”
依然没人回答。
而就在这时门自己开了,那斑驳的阴影里的门往里推开。
小小的身影往后退了两步,再看,却见门外一片漆黑。
不详,冰冷,没有半点光,不知门外是悬崖,还是虚无,又或者是某条道路?
而就在这时,窗口前那白衣身影骤然间转过了身,漆黑的长发遮在面前,这身影“咯咯”地走着路,每一步好像都有许多骨头在粉碎。
这身影很快走到了熊哥身边,拉起了熊哥的手。
熊哥只觉在触摸着死人尸体,寒气直冲头皮,但他无法左右身体甚至是眼珠,只能被带着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几乎吓瘫了,身子都软了,心底恐惧地大喊着尖叫着,可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然后,熊哥就被那白影牵着,带到了门前。
黑暗的门后,骤然伸出一只腐烂的、烧焦的手,那只手上抓着一张三角形状的“白纸”,“白纸”上写着“一钱”。
好似是做着阴间的买卖般,白衣身影接过了这“一钱”,而那只腐烂的烧焦的手则接过了熊哥的手,将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拽出了屋子,拽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吱嘎~
门扉再度关闭。
白衣身影把钱放在了桌上,继而又站到了窗前,一动不动。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福临商会的小帐篷区域就忙活了起来。
这些杂役,都需要提早起来干活儿。
这些活儿大多是装卸类活计,若是夏天还得连夜做,这也是看在冬天的份儿上,才把夜班省了。
荒地上冒起了热气,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着热汤热水的早饭。
天色渐明,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忽地一边有人道“小陆子还没来。”
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道“娘的,肯定没起来,我去叫他。”
说罢,这领头儿骂骂咧咧往远处走去,来到熊哥的帐篷前,冷笑一声,边吼“睡什么睡”,边直接扯开帐篷帘子,结果往里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