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对于东京煤炭市场的安排,是让官办、私营互相竞争。
而且,税炭场还要存储货物,一旦私炭场胡乱抬价,官方也能迅速调货平价。
原本用于平衡市场的税炭场、官办场,现在却自己带头搞半垄断。
这个情况,在哲宗朝就出现了,徽宗朝愈演愈烈。短短十年时间,朝廷增设20多家官办场,堵截供货渠道,把私营企业给逼破产,继而操纵煤炭零售价格。
蔡京难辞其咎!
朱铭想要制售蜂窝煤,总不能一直白捡煤灰做原材料。今后肯定是要买煤炭的,可官方这么乱搞,他连正常进货都进不到。
又聊了几句,朱铭起身告辞。
张老板把他送到店门口,低声说:“探花郎若能凑明官家,把石炭事所司的官差给惩治了,不但俺可以得利,东京几十万百姓也能少冻死几个。只是那奏疏,可不能写上俺的名字。俺小本买卖,得罪不起当官的。”
“放心,不会提你半个字。”朱铭安慰道。
离开煤炭铺子,朱铭继续牵马南行。过了张家酒店,便是“玉王楼山洞梅花包子”铺。
店名挺独特的,朱铭把马儿拴在屋檐下,打算买几个包子吃。
“探花郎来了!”
刚刚进店,伙计便喊起来。
唱名那天,朱铭正好从这条街道过去,又骑着高头大马万众瞩目,街道两侧的店铺伙计对他印象极深。
还有榜眼、探花拒绝蔡京招婿的故事,也在东京城迅速流传,老百姓对朱铭的观感极佳。
朱铭坐在店里吃包子,不时有食客偷瞧。
等结账之时,店伙计说:“探花郎,那桌的客官已经结过钱了。”
朱铭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朝他微笑。
“多谢款待!”朱铭拱手回礼。
随即,扔出十多枚铜钱,并不接受陌生人请客。
如此行为,更加让人心生好感。
等朱铭离开包子铺,食客们议论纷纷,都说探花郎为人正直,连几个包子都不白要,今后做了大官肯定清廉。
朱铭骑马出西北水门,那里有东京最大的税炭场。
东京城的煤炭,最初来自怀州(沁阳、焦作),如今已在四面八方形成纲运。比如南边的阳翟(禹县),北边的相州(鹤壁)。
特别是相州煤矿,几百年后被发现矿址。
矿井深46米,有10个回采工作面,井下有完整的巷道和排水系统,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大型煤矿遗址。
朱铭下马站在税炭场外,一直等到半下午,苦候五个多小时,终于发现有炭船过场交税。
一共十二条船,按船只大小核定税额,直接用煤炭实物抵税。
这些实物税,是关键时候用来平抑煤价的。
但根本没有在此卸货,税吏登上运煤船,继续往东京城内驶去。
朱铭骑马沿河跟着,至白虎桥停止,因为桥洞太矮过不了船。
只见许多城内小船,开始转运那些煤炭,还有官差盯着押货,明显要全部运去官炭场。
也不是全部,还留了一艘。
一时半会也转运不完煤炭,商人把余下事务扔给助手,自己愁眉苦脸的去食肆吃饭。
朱铭牵马跟去,与那商贾坐同一桌。
商贾见他穿着绿罗常服,明显是个当官的,连忙起身作揖:“小民见过官人!”
“请坐,”朱铭自报来路,“我姓朱,是今科进士第三人,已得罪了蔡京、王黼,但官家颇为器重,让我做了太学学正。”【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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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商贾闻言,当即愣住。
哪有这样自我介绍的?
朱铭又说:“东京煤价飞涨,官家派我暗中调查。放心,我不会泄露阁下的消息,甚至都不问阁下的姓名。阁下刚做成买卖,为何愁眉不展?”
商贾反复打量朱铭,既然可以不通姓名,他也就尝试着发牢骚:“俺今趟运来十二船石炭,多多交税且不说,其中十一条船,还必须低价卖给官炭场。全靠剩下那一条船,高价卖给私炭场,多少还能有些利润。可官炭场压价越来越狠,再这样下去,怕是保本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