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为什么难封?不就是因为他每每失期,误了合围匈奴的大事吗?即使他能打胜仗又如何?就算打赢了一百次匈奴袭扰,可哪怕只是一次误了战机,放跑了一次匈奴主力,这罪过就绝不是那一百次的胜仗所能冲抵的。因为即使击退一百次袭扰匈奴也不痛不痒,可李广每失期一次,却皆要使各路汉军数载的心血谋划功亏一篑啊。”
朱棣摸着已经蓄起的短髯,若有所思。朱肃继续道:“之所以游牧难除,就是这个道理。他们所谓的大汗,论本质其实与我中原的流寇类似。官军人少他们就抢,官军人多他们就逃。区别只在其战力往往远胜中原流寇,又有马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来去如风罢了。汉武除匈奴时,最难的不是汉军该如何与匈奴对阵,而是该如何包抄合击、逼匈奴决战。”
“对付这种流窜的流寇该如何,四哥自然比我清楚。总不该是派出兵将、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灰吧?”
“自然不该。”朱棣道。“对付这种流寇,该……步步为营,迫近蚕食,一点一点将他们逼上绝路……”
“对的。”朱肃道。“之前为什么我们中原王朝拿不下草原?因为漠北太苦寒,我中原人居之不惯。即便勉强修了几座城池,却因为无所产出,又缺衣短食,每座城都需要极其巨量的国帑供养。也因为草原太大,若按照在中原对付流寇的法子那样步步为营,还不知得营建到猴年马月。”
“若是派出精兵决战,纵使如霍去病那般天纵之资成功直扑王庭,待王师南返之后,这草原不还是游牧民族的天下?汉武帝靡费文景两代囤积,草原上真正安稳了多少年?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游牧民族依然南下。可中原王朝,又岂能代代都有文景之治?”
朱棣沉默。这话若是某个文官来说,他定然会拍案而起,怒斥此人迂腐。汉武帝扫平匈奴,断匈奴根基,一雪汉人君王被困白登山之耻。若无汉武帝此举,汉人不会自此有了脊梁,强汉也不会自此一盛数百年,这其中的价值,绝非是那被耗费掉的冷冰冰的钱粮数字所能比拟的。
打仗是不能算的太清楚的。若算的太清,便会如南宋那般……何必打仗呢?反正打起仗来,也不一定打得过金人蒙人。军饷军粮等等还都是巨量的开支……倒不如把这些开支直接充作岁币送给金人蒙人,嘴上认个怂称个臣,买得太平后继续在临安歌舞升平。
算起来,送给金人蒙人的岁币,还比军饷的花用还要少呢,省下来的金银,还能在行在里多添几个貌美小娘。
竟无一人是男儿,隔江犹唱后庭花。
算的太清,自以为得计,其实耗用的都是民族数千年来累积下来的底蕴与骨气。这些积累才是华夏真正的家底,直到老朱驱逐鞑虏,这些被前宋丢掉的宝贵家当,才算真真正正的被捡了起来。
可朱肃说的也没错,也速迭儿虽称了大汗,却还不配和匈奴、蒙金相比。为了他,穷兵黩武,花用无数,不值。
大明的政治目的不是要灭了也速迭儿,而是要吞了草原,乃至吞了亦力把里。吞了帖木儿帝国……
“五弟的意思是……汉武帝的法子用之太亏,该用平流寇的法子?”朱棣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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