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传自西域,所以这饼的名字前面加了个胡字,并非后世的油饼馅饼,比那种要大,最大个的足有一人怀抱大小。
就见杜壆拿了一张铺在桌上,接着也不管什么羊肉牛肉,鸡肉鹅肉,反正每种都取些放到饼上,然后把各种时令果蔬再放上,又拿起酱汁碗一洒,一股浓郁香气顿时四溢出来。
这香气混杂了各种肉香,还有果蔬的清新气味,奇异而诱人,闻了令人不觉食指大动,恨不得马上就大朵快颐。
只看杜壆将那胡饼一卷,便把肉菜卷于其中,所有味道包裹在内,他一手握着大饼下端,一手捏着上面,就给赵柽递去。
赵柽纳闷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杜壆道:“公子,这是师门老辈传下来的吃法,原本要用八种肉大锅熬煮,然后配上果蔬和秘制的酱汁才好,唤作吃遍天下,混战八方!”
赵柽笑道:“吃遍天下,混战八方?倒是个好名字!”
杜壆道:“这酒家材料不足,公子包涵着些,待到无事时我给公子下厨。”
赵柽点头接过大饼,道:“看你这师门前辈的吃喝做派,也是个大秤分金的好汉。”
杜壆讪讪道:“让公子见笑了,原本师门确在绿林中有堂口,可惜宿敌对决,战败了一蹶不振,后来便是散了。”
赵柽拿着大饼咬了一口,顿觉香气扑来,连声叫好。
这时武松在旁有样学样,也铺了大饼卷上肉菜酱汁,大口吃喝起来。
这“吃遍天下,混战八方”的香气飘散,前后邻桌都有闻到,只见后来四人中的虎头大汉猛咽口水,叫道:“端得诱人,俺也要吃。”
山羊胡子老者不觉皱眉:“四弟……”
虎头汉子道:“哥哥,这一路都啃的冰冷炊饼,嘴巴里都淡出鸟来,如今到了地头儿,怎能不好好打打牙祭。”
说罢就唤来小二,道:“刚才点的不算,照那桌来上一套!”
小二瞅瞅赵柽那桌上的酒肉胡饼,高声唱一句:“好嘞客官,邻桌相同酒菜一套。”
前边杜壆闻言回头瞅这虎头大汉,大汉尴尬地抱了抱拳,杜壆咧开大嘴笑了笑。
四人里的山羊胡子老者沉着脸不坑声,旁边面容儒雅但年岁不小的男子低声道:“老四,你知不知道他们那一桌要多少钱?”
虎头大汉愣道:“二哥,这能要多少钱?那桌不也叫来在吃!”
另外个体型稍胖的汉子小声道:“我刚才看了,别的不说,那酒可是花雕,陈年的女儿红呢,坛子上还粘着湿泥,一看就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这一坛酒怕是就要二十两银子!”
虎头大汉愣了愣,挠头道:“咋这么贵?”
山羊胡老者哼了一声:“你以为是你平日里喝的粗酒烧刀子白干?你没看到他们都不用筛的!”
虎头大汉看去,果然那桌不用筛酒,倒来就喝,便嘟囔道:“俺这么大,还没喝过不筛的酒呢……”
文雅男子苦笑,一只手摸向怀里:“也不知咱们的银子够或不够。”
他此言一出,四人立刻便不坑声,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他们四个并非绿林,绿林在江湖之中,但江湖中可不全是绿林。
绿林多有违法乱纪的勾当,大抵不缺少钱财来源。
绿林杀人越货乃称好汉,江湖行侠仗义是为豪杰。
江湖人不是个个都有花不完的钱,尤其自诩名门正道,不能打家劫舍,便是要有别的营生,或者家财丰厚,或者有祖辈余荫,或者名声在外,否则,一样过得拮据,哪能整天价在外面晃荡,又有着花不完的闲银。
除了虎头大汉,另外三个看他点上这么一桌,都十分心疼,虎头大汉性子率直,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他们三个却不同,知道这一桌子怕是他们几个月的开销。
片刻之后照模照样的酒菜上齐,虎头大汉也不让几位哥哥,便学着卷了大饼,然后一口咬去,瞬间连神色都变了,双眼冒光,哪里顾得细品滋味,狼吞虎咽,只是十几息,胳膊粗的卷饼就下了肚中,接着拍开酒坛泥封,倒上一碗,“咕嘟嘟”饮尽,端得酣畅淋漓。
另外三人看他这副饕餮模样,脸色都有些难看,可又闻着香气难以受忍,便也都开始吃喝起来。
花雕入口,大饼进肚,再也不说什么花费之事,个个脸上都写着几个大字,香,真他娘的香!
随着夜色一点点深去,圆月高悬半空,酒家却毫无打烊迹象,甚至还挂出了不少大红灯笼,竹林若翡翠,红灯似琉璃,众人仿佛置身仙境。
赵柽这时知道自己料错了,这酒家可不是什么无辜给明教背黑锅的,这酒家是明教的据点,是神仙观放在外面的眼线。
哪怕已经这个时辰,路上依然有江湖客赶来,有的三两人结伴,有的前呼后拥,有的骑马,有的居然坐顶血红小轿。
竹篷下的桌椅早就不够用,但酒家仿佛会变戏法一般,从那青色砖石房屋中,不停地搬出桌凳,那屋门黑洞洞,似是个没底儿的,永远都搬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