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重新低下头道:“我……觉得伱会喜欢。”
赵柽不说话,两人走进楼中,赵柽里堂坐了,小娘去打水清洗采摘时沾染的土尘。
赵柽看着她纤弱的身影,又望向窗外即将落下的斜阳,微微思想。
意难平,就是意难平啊!
在梁山众人来往的轨迹之中,所遭所遇,几乎没有一个好女人。
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贾氏、顾大嫂、孙二娘……
包括扈三娘都是,在知道家人惨死,庄子被李逵和顾大嫂屠掉后,却一副身心麻木,最后从身于贼,置血海深仇于不顾。
扈三娘不如琼英,但琼英却是那种心狠手辣、巧言多变的性子,两人各走极端。
唯有小娘,出身良家,门户端正,但有处家之仪,从无越轨之礼,外柔内刚,从无失处。
但却遭遇高衙内步步紧逼,林冲休书抛弃。
那个豹头坏眼,是真的无奈隐忍满腹心机也好!还是情商低下思想单纯也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世上看待人看待事看待物,从来都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自古以来从未变过,哪怕后世亦是如此。
这时候大抵朱松的儿子还没出生,女子哪怕委屈受辱,也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礼法教条去压迫,不会选择自尽离世。
那其实是几十年后,才开始的事情。
可小娘还是选择了三尺白绫,长绸似雪,芳魂飞天。
或许有些人觉得三贞九烈,一死了之最好。
但,凭什么要和那些女子一般下场?
凭什么?
凭什么好人要和坏人一个下场?
意难平啊,意不平!
那我就不让你死!不让你受辱!不让你遭遇这些事!
岳庙前,我既然见了心喜,你被休后,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孤苦无依,依旧被逼迫,那我便救你,将你带进府中,将你置于身边。
时光轮转,日月如梭,或可改你那颗向死之心。
你若喜欢,那我便纳你!
赵柽静静地想着,这时锦儿送来了茶,给他倒上。
他望了眼外面:“贞娘呢?”
锦儿道:“娘子换了衣裙,在给王爷作点心。”
赵柽道:“过来说话多好,刚在外面忙完,又要忙着做甚么点心?”
锦儿道:“娘子说王爷喜欢,就要做给王爷。”
赵柽喝了口茶,这时窗外阴黯下来,原来太阳还没有彻底落山,但天上却开始乌云聚集,堂内也变得有些暗淡。
锦儿忙道:“王爷,我去点灯。”
赵柽放下茶杯走到窗前,只见外面刮起了凉风,顺着窗口吹了进来,带着丝丝的水气,不知道哪里已经起了雨。
他皱了皱眉,刚想要关窗,天上忽然一道扭曲的金色光线亮起,照耀得外面突然明亮,却又只是瞬间,便愈加黑暗了。
锦儿端着两只带纱罩的宫灯过来,赵柽道:“再去点两只蜡烛吧。”
锦儿小跑着去找烛台,就这时外面天上不停地发出沉闷的“轰隆”声,初时并不大,但随后一声炸雷“咔嚓嚓”响起,震得小楼都跟着晃了一晃。
东厨内传来惊呼,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跌出了脆响。
赵柽向东厨走去,只见小娘正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地上一盘蜜糖已经泼洒,盛放蜜糖的碟子摔得粉碎。
小娘看到他来,咬了咬唇,低下头去。
赵柽笑着向前走,小娘慌忙道:“王爷莫过来,我把这些收拾了,免得扎……”
没等她说完,赵柽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然后横抱了起来。
“锦儿,去把二楼的灯点上。”赵柽对外面道。
“王爷,你……”小娘被他横抱怀内,觉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羞涩难当,想要努力挣扎,却不料赵柽这时探下头去。
“唔……”
片刻后,锦儿脚步声响起:“王爷,灯都点着了……啊!”
赵柽看着门外满脸通红的小丫头,抱着小娘过去:“外面下雨了,本王……今晚不走了!”
小娘在赵柽怀里,身子轻颤,把脸向里埋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王爷……不走最好。”锦儿定了定神儿,露出一丝喜色:“奴婢这就去拴门。”
赵柽抱着小娘往楼上去,二楼已经点起了两盏宫灯,还有两只红烛,灯影摇摇曳曳,照在墙壁之上仿佛一幅水墨画卷。
外面这时已经下起了雨,雨打窗棂,叮咚作响,似乎正在奏着一首美妙的乐曲,在这个晚秋的夜晚格外悦耳动听。
赵柽将小娘轻轻放在榻上,小娘紧闭双目,身子微抖,她内心之中无比紧张。
屋内亮着灯,外面天上很黑,在这个雨水连绵的夜晚,没有月亮。
不知过了许久,房内灯烛将尽,窗外雨水渐息。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晨曦初放,天光已是渐亮。
赵柽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
小娘蜷在他臂弯,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似是早就醒了,却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