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朱文奎就趁机找教会哭穷,三天两头去索要各种赞助。
按他的说法,自己从东方远道而来,加入了教会,总不能不给点照顾。否则,别说那些长途跋涉过来的商人,会不会多想。其他教徒恐怕也会觉得,教会太抠门,对新来的客人都不够慷慨。久而久之,信徒也会离心的。
现在屋里的这些金银器,包括那几个鎏金十字架、镀银的香炉和烛台之类,都是他那段时间,以吴王府也想建个庙,帮助宣传教义为由,从教会里讨来的。虽然互相都不成套,让这里的宗庙氛围也有点怪怪的,但起码有点拿得出手的祭器了,不至于和之前一样,拿木头刻的玩意儿硬凑。
小让娜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朱文奎甚至以妹妹信仰更虔诚、要吃斋饭为由,天天打着小让娜的名号,带她去娘娘庙,硬蹭人家的圣餐吃,试图把伙食费都省下来。
后来,马王妃身体恢复了些,开始管一些家事,对此很是无语,让他别整天去庙里要饭了,他才停止了这种行为。
当然,朱文奎长期坚持不懈地乞讨,也不是没有用。起码那段时间里,吴王府确实宽裕了一些,连这个家庙都正规了起来。
庙里的朱元璋画像,是朱允炆出逃的时候,顺手卷走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原装的明朝器物。其他那些牌位,还有放牌位的木架子,则是齐泰在这里教朱文奎念书的时候,两人亲自动手锯木头,给做出来的。
虽然并不怎么合乎礼仪章程,但按齐泰的说法,这叫“有经有权”,条件所限,将就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之后,就一直这么用着了。
当然,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吴王家庙的整个设计,就完全不符合明朝的礼制规定。反正大方向都已经错了,这些细节还讲究个什么……
朱元璋当年亲自制定的规则,要求诸侯王设置左宗庙、右社稷两座建筑。吴藩现在是个“流浪王府”,一点领地都没有,所以社稷庙也就省钱了。而诸侯要求的五座宗庙,自然也是凑不出来的,连次一级的“一庙五室”都做不到,只能大家都在同一个房间里挤着,房间前半部分还得充当储藏室。
而最重要的是,按朱元璋的要求,藩国只能祭祀自己的首任国君,不能祭祀天子。但因为朱允炆还在声称自己的继承权,所以依然仿照太庙,把列祖列宗全都塞进来了。
这要是在中原,估计又得闹个大案子出来,还好这边字面意义上的山高皇帝远,也没人管……
和老爹不同,朱文奎已经完全没这种野心了。他觉得自家爷俩都不是这块料,而且就算有能力,又能做什么?难道还真能带人再杀回去么?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少一事拉倒。只是朱允炆团队对此非常执着,他才一直这么凑乎着维持。
据齐泰说,太祖年间朝廷的规定,是因为礼记有一句“支子不祭”的要求,也就是说,周礼要求小宗不能祭祀大宗先祖。但问题是,按春秋记录,郑国就一直从周厉王开始祭祀,宋国甚至直接祭祀商王帝乙。连自居周礼模范的鲁国,都搞了个特权,不从周公,而是从文王开始。
一方面,周人自己的仪式,都经常不合乎周礼;另一方面,周礼也一直在不断变化,后世完本的周礼已经是焚书之后,汉儒重新整理出来的了。由于版本众多,自然也少不了解释不同乃至相反的情况。其中是非曲直,也难以评说。
虽然这个祭祀规则,确实是朱元璋亲自订的,而且可能是为了控制藩王权力有意为之,但大儒们想释经的时候,完全可以推出其他结论来。
大家不好意思直接说太祖不懂经没文化,但像这样,指责礼部曲解周礼,误导君王,还是没有问题的。朱文奎因此十分怀疑,这些礼制或许并没有规范作用——大儒们随便找个理由,都能给它吵翻天。
因此,对于这里,他也就是将就着维持现状的态度了。
不远处,画上的朱元璋越过十字架,好像还在看着众人。不过朱文奎早就无视了这边的古怪布置,把簿册翻了一遍之后,就迅速得出结论:“又得去讨点钱了!”
“那怎么办啊?”让娜女侠问。
“我们不但没有余钱,还已经倒欠了!”朱文奎宣布:“不过大家放宽心就好。让娜姑娘你来得晚,估计不知道,王府其实经常入不敷出,不碍事的。”
“木材的事情,就麻烦杨先生去准备了。”他给杰士卡队长吩咐道:“哪个合适,你自己看。对了——这个月开销太大了,所以先记上账。我这次应该还能从罗马官府那边申请点钱,拿到之后再补上。”
“这回也能报销么?”杰士卡队长喜出望外。
“人家那意思,是挑战整个海西的技术水平。我们要是能做出来,不止是罗马人脸面好看,也能带来很大实际收益。不说别的,这仿造出来的机器还有生产方法,他们肯定乐意买。”朱文奎分析道:“只要这么一说,他们肯定会加钱的。”
“也是啊。”杰士卡队长恍然大悟:“少爷确实聪明,这是个好主意。我到时候跟他们砍价,也吓唬他们说是替官府做事,这样就方便多了。”
“那要是万一做不出来,不就麻烦了么?”让娜女侠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