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见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因为她看出来了,这座新建筑,可真是有意思呢!
那是一座黑色木质建筑,屋顶覆盖着藏蓝色琉璃瓦,矗立在白色石质台阶之上。
尖顶的屋檐下,挂着红纸灯笼和铃铛。
微风拂过,铃铛叮当作响。
那建筑门前的廊柱上,雕刻着各种兽类和花纹的彩绘。
红色甬道从台阶前延展开来。
甬道一旁还有一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内有一支精巧的铜制香炉。
一道笔直的白烟从那香炉里冉冉升起,飘散在这座城市的钢铁森林里。
夏初见越看,越是脸色铁青。
这个建筑,跟东天原神国大藏星首都郊外的那个神庙,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这就是他们要建的花园?!
里面供奉的什么玩意儿!
夏初见极力保持着镇定,跨步走上台阶。
这个时候,虽然是大家上学上班的时间,但这建筑里,却还有一些人,跪拜在蒲团上,对着里面不知名的神像,磕头祷告。
夏初见一眼看去,总觉得这栋黑色木质的神像,有点熟悉感。
但跟大藏星神庙里的神像,却是完全不一样。
大藏星那里的神像,全身伸展出多条手臂和腿脚,仿佛像是章鱼成精。
但是木兰城这里的神像,却是一位女菩萨。
她立在那里,披着一身白色皮裘,仿佛从冰天雪地里刚刚走出来。
最令夏初见惊讶的是,这座雕塑的样貌,跟虞忘忧,几乎有八分像!
夏初见眯了眯眼,缓步走过去,细看这座雕像。
这一看,她发现这女菩萨的建造者,还蛮有水平。
因为那女菩萨的眼睛,是用黑曜石做的。
由于光线的指引,不管谁看着这神像,都仿佛觉得这菩萨在跟自己对视。
夏初见又看了看这建筑里的人。
绝大多数都是老年人,男人女人都有。
在那里虔诚的跪拜,并且布施。
功德箱里,已经零零星星有北宸币了。
除此以外,这里还有一个人,跟那些老年人不一样。
这人是个年轻人,看上去跟夏初见差不多年纪。
他站在那女菩萨的神像前,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有泪花闪耀。
夏初见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除非实在看不下去。
在这里逛了一圈,夏初见只听见那年轻人不断找这里的老年人问询。
“请问您以前是这里的住户吗?”
一个老年人生气地说:“……你这年轻人不是咒我老头子嘛?!”
那年轻人道:“我只是问您是不是这里的住户,怎么就咒您了?”
老年人更加生气:“这里的住户都烧死了!你说是不是在咒我老头子!”
那年轻人只好低声说:“……可我听说,也有人逃出去了。”
那老头子没好气说:“哪里有人逃出去?我听说都烧死了!”
“我就住这附近,我还不知道?!”
那年轻人不死心,继续找人问。
但是问遍了这里的老年人,都是一个答案,都说这里的人,全被烧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夏初见皱了皱眉。
她是不想管闲事。
但是被人咒自己一家都死了,谁能忍?
她忍不住说:“你们这些人一把年纪了,也不修口德。”
“谁跟你们说这里以前住的人都烧死了?这是造谣!你们这些人造谣传谣,小心有报应!”
夏初见这么说,那些老头老太太更不高兴了,一个个指责她。
“你怎么说话的?!跟老年人说话,也不客气点儿!”
“就是!一看就个不懂事的小年轻!我认识这里住的人,我还能有错?”
夏初见不等他们说话,就说:“你们别瞎吵吵,我就是这里曾经的住户!”
“我就逃出去了,而且我一家都逃出去了,你们再造谣,全部反弹给你们全家!”
那老头老太太哪是夏初见的对手?
被她一句“全部反弹”,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得灰溜溜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夏初见才摇了摇头,也从这建筑里走出去。
而那年轻人忙跟出来,叫住夏初见说:“请问您以前真是这里的住户?”
夏初见心情不好,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嗯,我是,难道你还要看房产证?”
那年轻人忙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月,也没遇到一个曾经的住户,我还以为,里面的人,真的全都烧死了!”
夏初见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年轻人忙说:“我想找一个人,她以前就是这里的住户。”
夏初见更警惕了,说:“你要找人,可以去政府那边。”
“他们有全部住户名单。你要是一个人在这里碰运气,你就是等到明年也不管用。”
那年轻人忧伤地说:“……找了,但是没用。”
夏初见嘴角抽了抽:“连政府那边都帮不了你,你节哀吧。”
她扭头转身往自己的飞行器那边行去。
那年轻人不死心地叫住她,说:“请问,您在这栋楼居住的时候,认识一个叫虞忘忧的年轻女子吗?”
夏初见的脚步倏然停顿。
但她没有转身,只是站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说:“你问她干嘛?她肯定是死了。”
那年轻人看见夏初见这个样子,顿时断定她应该是认识虞忘忧的,或者至少也是知道这个人!
都是这栋大楼的住户,说不定有过交集呢?
这年轻人心里想着,霎时又腾起了希望。
他小跑着追上夏初见,小心翼翼地问:“您有没有空,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您……是关于虞忘忧的……”
夏初见也不看他,淡淡地说:“你也可以去政府有关部门询问。他们有全部死者的资料。”
那年轻人有点失望地停下脚步,看着夏初见眼看就要进入一架飞行器,他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伤痛。
他轻声自言自语:“可是我觉得,那个死去的虞忘忧,不可能是我认识的虞忘忧……”
夏初见的身形再次停顿。
她在飞行器舱门前深吸一口气,转身说:“有空吗?上来聊聊?”
那年轻人倏然抬头,看向夏初见。
脸上那股无法言喻的悲伤,还没来得及消失,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夏初见眼底。
夏初见对他的戒心,莫名其妙减低了。
她想,这种伤痛,应该是做不了假的吧?
至少她还没有在任何人脸上,看见这种痛到仿佛失去自我的伤感。
夏初见心想,如果这年轻人不敢上去,那就说明他心底有鬼,她也不用再纠结了。
而只要这年轻人敢上她的飞行器,夏初见相信,哪怕这家伙是造假,她也能轻而易举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