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恍然颔首。
几息后,又抬眼问道:
“师姐,鉴形者可是如悬镜自照,存神出游吗?”
“是。”
……
“师姐,呼脉当行三寸吗?”
“四寸。”
……
“师姐,运气转往风府还是神室?”
“是绛宫!”
……
“吸脉当行四寸?”
“三寸!”
……
“师姐——”
……
“师姐——”
……
卫令姜脸色微微有些僵硬,每过上不久,一旁的陈珩便会开口,简直不厌其烦。
《散景敛形术》本就是特意为“大无相常融真炁”所创,两者交感,应是水到渠成的事,气机一运,便自然而然走通了浑身的经脉、大窍。
哪怕不是一蹴而就。
也绝不会像陈珩这样磕磕绊绊,简直就如弃杖登山般!
另一边。
一真法界之中,陈珩心头也是讶异万分。
这《散景敛形术》经文上明言了是为“大无相常融真炁”而作,其他真炁,连参悟的资格都没有。
可他分明修行的是“太始元真”,却依然能够顺行无碍,简直不可思议。
更隐隐约约。
陈珩觉得大无相常融真炁和他的太始元真,似乎同出于一源。
前者的“虚空无相,皆实不虚”境界,更像是太始元真“龙天通明,诸真总摄”的一部分。
“《散景敛形术》乃是劫仙之祖的创造,我虽在此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号,但料想也是一位仙道巨擘的敬称,至于大无相常融真炁,是空空道人的心血,可太始元真却偏偏能……”
陈珩沉默了刹那。
这意味太始元真是被那位劫仙之祖后续创出?还是出自空空道人之手?又兴许是二者共同完成?
可他的练炁术名号又分明是唤作《神屋枢华道君说太始元真经》。
道君和这两位又有何牵扯?
是神屋枢华道君得见了此法,因其中道理诘诎高妙,才另做文章,转述了下来?亦或另有来由?
种种念头繁密如麻。
陈珩应下卫令姜的道誓时,本就是打着白得一门道术的心思,不要也是可惜了。
却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变化……
他压下心思,将诸多杂念一扫而尽,继续闭目参悟其法决来。
而一真法界外。
卫令姜已是微微喘气,飞剑的灵性也大不如前了。
身陷在这种天魔大潮之中,即便有十倍百倍的胎息,也早晚是要被耗去的。
更莫说周围还有三个累赘在,只全靠自己在勉力维系。
在卫令姜手心都在微颤时,身后又好死不死传来一道声音,她愤愤转过脑袋,只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睛。
“师姐,我——”
“我不是你的师姐,你才是我师兄!”
卫令姜面无表情:
“你闭嘴吧!”
……
血肉横飞,剑光肆虐。
卫令姜也不再记数自己撑过了多久,无论胎息和心神,都已呈出不支之态,突然她神色一动,素手一挥,猛得将两个小童远远推出数丈外!
而下一刻!
一只枯瘦黝黑的巨掌便猛得落下,将两个小童方才立身的原地打得尘沙飞溅,扬起大片大片的泥土!
虚空像纱幕一样被轻轻分开,露出一头幽霭罩身、目若金灯的巨大魔类。
它有些讶异地抬起手掌,似是为自己的一击不中觉得可惜,旋即三张面孔都发出嘻嘻声,猛一躬身,出手如电,一爪便抓向了卫令姜!
“力异魔……”
此时飞剑正被一群魔类拼死拖着,也来不及召回了,卫令姜一咬牙,刚要强行压榨胎息,施展出道术。
这时,她脑后突然风声一紧,同时也是一只手探出。
原本闭目盘坐中的陈珩此刻正像逮兔子一般薅住她的衣领,手臂一动,猛得往后一掷。卫令姜便瞬息狼狈倒飞了出去,连翻了数十个滚,才勉强止住。
等到她好不容易站起来时,只见陈珩从袖中抖落了两只紫金破煞锤,与力异魔的巨掌狠狠相撞!
当!
这一击发出的声响犹如惊涛拍岸!让卫令姜都不得不掩住耳朵!
但不过半个刹那,陈珩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过来,甚至比卫令姜滚得还要远一些。
“这个力道……”
陈珩双臂微颤,虎口都几乎要开裂,他面色一变,刚欲转身的同时,卫令姜突然扯住了他的袖袍。
“混蛋!你又想丢下我吗?”
卫令姜气极反笑:“我们可是立下过道誓的!”
“师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珩瞥了她一眼,身上气机陡然一变,这时候,若是不看面目的话,他几乎就是那些乌泱泱天魔中的一员:
“我只是想取出参合车,离这头天魔远些,再做打算。”
“等等,你终于修成了散景敛形术?”
卫令姜欣喜,猛得抓住他的手:“我有一顶琉璃光罩,可以遮蔽身形,我——”
话音未落。
两人神情一震,同时抬首看去。
远远天际,正有一道金火神火正从不知多少里远的方向杀来。沿路的天魔一声不吭,便被顷刻蒸杀,连哀嚎都发不出了。
整方西南天空,都是金红的一片,如浴火海中。
“看来,用不上师姐的那顶琉璃光罩了。”
看到这一幕,陈珩仿佛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他对卫令姜展颜一笑,道:
“已有洞玄炼师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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