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都不说话的大家,阿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凑到喜儿身边,将声音压得不能再小:“喜儿,我都许久没见到你了!你们可将橘子和黑栗带来了?我托殿下给你们捎了信的!”
正紧张的喜儿连点头的幅度都控制得很小,说起话来也同蚊子似得:“带来了的……只是我们随侯爷赶路走得急,它们且在后头,要等个两三日才能入京。”
“那太好了!”阿点一不小心声音又大了,捂嘴片刻,继续小声问:“喜儿,那你带枣泥糕了吗?”
“未曾……等明日婢子给阿点将军做。”
“好好!”阿点的声音在忽大忽小之间来回切换:“这里很大吧?我至今还会迷路呢……但你不要怕,殿下说了,之后这里便是咱们的家了!”
经阿点这样安慰,喜儿竟当真觉得好了些,至少腿没有那么软了。
第一次入宫的人,很难不被震慑。
皇权的贵重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最为直观的冲击,便是建筑的规制。
宫墙,宫道,殿宇,处处可见至高规制,远非寻常府邸可比。色彩,用料,高度,皆是不可逾越的存在。它巍峨庞大地矗立着,彰显着皇权,俯瞰审视着每一个来人,令人战战惶惶,临深履冰,而自觉渺小。
喜儿一路未敢抬头乱看,待一行人来到东宫时,恰见一群官员从正殿中退出来。
那些官员大多四十岁朝上,一身沉着的威严官气,喜儿难免有些怵得慌,但她一想到殿中坐着的人是谁,心中便生出底气……虽仍恭敬垂首,却不自觉挺直了背。
喜儿未跟着入殿,翟细带着她来到一旁廊下,向一群数十名宫娥道:“这位便是喜儿姑姑,之后太女殿下的起居事宜,一概由姑姑负责过问。”
喜儿愕然瞪大眼睛,姑姑?谁?她吗?
喜儿就差伸出手指向自己的脸了。
这么大的地方,交给她来管吗?她可是第一回来!
看着那些动作齐整,仪态悦目的宫娥们向自己施礼,齐声唤“见过姑姑”,喜儿只觉平生从未这样心虚过,偏还要努力装出样子来,不敢露了怯。
认过人之后,翟细便让宫娥们散去做事了,只留了两人跟随喜儿,那两名宫娥跟在后面,翟细带着喜儿走出长廊,边与她含笑问:“姑姑可知她们因何敬重姑姑?”
不待喜儿回答,翟细已自行往下说道:“是因姑姑在太女殿下身侧侍奉多年,是殿下信任亲近之人。”
“这一点,谁也抢不去。”翟细说:“至于其它,姑姑只需慢慢熟悉习惯,总归都是能学得会的。”
听罢这样一番话,喜儿大感安心,紧绷感卸下,鼻头猛然有些发酸,她压下那莫名其妙有点骄傲的泪意之后,转头对翟细道:“慢慢熟悉习惯哪里能行?我学起东西来很快的!”
想她喜儿,从陪着女郎啼哭,再到陪着女郎“倒拔垂杨柳”,从京师到江都,从闺阁到军中……之所以能一直在女郎面前站稳脚跟,凭得可是实打实的能力!
喜儿找回了自信和干劲,立即回头交待那两名宫娥,带她去熟悉事务。
殿内,李岁宁正与双眼含泪的常阔说话,不多时,无绝闻讯而至,常阔赶忙抹干眼泪。
待到了各处下衙的时辰,乔央也过来了。
李岁宁留了众人一同在东宫用晚食,并使人私下接了孟列入宫,魏叔易也留下蹭了顿饭。
常阔分外开怀,痛饮喝了个烂醉,先被装入轿子里,再被塞进香车中。
老康和金副将骑马跟在大长公主的马车后头,但走着走着,却见那辆马车一个拐弯儿,竟直接往大长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金副将愣了一下,大长公主不打算把他们侯爷送回去吗?
等等,大长公主这是把侯爷掳走了吧!
金副将大惊回神,忙问老康:“咱们要不要去追!”
向来为人保守的老康只觉没眼看,一脸保守地道:“……丢不起那人,回吧。”
金副将犹豫再三,到底还是点了头,待彻底回过味来,又不免有些遗憾,他若再跟得紧些,何愁不能离八卦更近一步呢?
但无妨,待明日,他亲自去接侯爷回来!
轻快的马蹄声车轮声,碾着京畿的月色,在这暮春的夜色中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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