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冷冷的道:“也许是他们还没有机会说。”胡铁花眼角瞟着丁枫,接着道:“丁公子一问过他们,他们就死了,这岂非巧得很?”丁枫还是面不改色,黯然道:“不错,我若不问他们,他们也许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快……这件事发生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有谁可能下此毒手?”胡铁花冷冷的道:“每个人都有可能。”
大伙谁都不说话,船舱中忽然静得如同坟墓。只听到外面传来“扑通”一声响,隔了半晌,又是“扑通”一声响。向言心中明白,这定然是水手们在为他们死去的同伴海葬。
大家眼睛发直,谁也没有去瞧别人一眼。桌上不知何时已摆下了酒菜,却没有人举箸。又过了很久,胡铁花忽然道:“一个人只要没有死,就得吃饭的……”他刚拿起筷子,张三已冷冷地道:“但吃了之后,是死是活就说不定了。”胡铁花又立刻放下筷子——谁也不敢说这酒菜中有没有毒。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但不吃也要被饿死,饿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毒死至少要比饿死好。”他竟真的拿起筷子,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又喝了杯酒。
丁枫赞道:“好,楚香帅果然是豪气如云,名下无虚。”胡铁花笑道:“你若以为他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你就错了!他只不过有种特别的本事,能分辩食物中有毒无毒,连我也不知道他这种本事是从哪里来的。”丁枫叹了口气,道:“和楚香【表情】在一起,真是我们的运气。”胡铁花又沉下了脸,道:“你若是凶手,只怕就要自叹倒霉了。”丁枫也不理他,举杯一饮而尽。
丁枫又喝了几杯酒,忽然身子一震,一张脸也跟着扭曲起来。楚留香耸然道:“什么事?”丁枫全身颤抖,嘎声道:“酒中有……”“毒”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的人已仰面倒了下去。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脸已由惨白变为铁青,由铁青变为乌黑,嘴角已沁出血来,连血都是死黑色的。
楚留香出手如风,点了丁枫心脏四周六处要穴,沉声说道:“丁兄先沉住气,只要毒不攻心,就有救药。”丁枫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太迟了……太迟了……我虽已知道此事迟早必会发生,想不到还是难免遭了毒手。”他语声已含糊不清,喘息了半晌,接着道:“香帅高义,天下皆知,我只想求楚兄一件事。”楚留香道:“丁兄只管放心,凶手既在这条船上,我就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丁枫黯然道:“这倒没什么,一个人若已快死了,对什么事都会看得淡了。只不过……老母在堂,我已不能尽孝,只求楚兄能将我的骸骨带归……”说到这里,他喉头似已堵塞,再也说不下去了。楚留香亦不禁为之黯然,道:“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你托我的事,我必定做到。”丁枫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想笑一笑,但笑容尚未露出,眼帘已合起。他那亲切动人的微笑,竟是永远不能重见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拿着丁枫的酒杯,忽然叹了口气,道:“酒中没有毒,毒在酒杯上。有人已先在这酒杯里涂上了极强烈的毒汁,丁枫先喝的几杯酒都未中毒,只因那时毒汁已干,酒却是冷的,还未将毒溶化。”向言道:“但无论如何,毕竟总有个人下毒的,下毒的人是谁?”楚留香道:“人人都知道酒杯必在厨房里,谁也不会对空着的酒杯注意,所以无论谁想在酒杯里涂上毒汁,都很容易。”
向言道:“可是……那凶手又怎么知道有毒的酒杯必定会送到丁枫手上呢?”楚留香道:“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无论这酒杯在谁手上,他都不在乎。”向言想了想,苦笑道:“不错,在他眼中看来,我们这些人反正迟早都要死的,谁先死,谁后死,在他来说都一样。可他就不怕毒汁把自己毒倒?”胡铁花瞟了向言一眼,冷冷的道:“他只要自己不喝不就行了?”
向言一愣,心道:“这说的是我?他怀疑是我下的毒?”心中权衡了一番,苦笑着想道:“也难怪他这么想。现在活着的人中,只剩下楚留香、胡铁花、张三、金灵芝和我自己了。楚留香、胡铁花和张三三人是朋友,他们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朋友。而剩下的两人中,相较于年轻漂亮的金灵芝,肯定是我的嫌疑更大。更何况他们跟我不熟,只是因为淑儿的关系而对我爱屋及乌罢了。可我跟淑儿已经二十年未见了,所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跟淑儿二十年未见,性格有所变化也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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