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把水搅浑,把受害范围扩大,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那么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全班都交了作业,唯独你不交作业,那么有麻烦的人是你。
全班所有人都不交作业,那么有麻烦的人就是老师!
幕府和诸藩都不交作业,让朝廷来当这个尴尬的老师。
青登就不信了——诸藩会敢于奉诏?
你们敢攘夷吗?
你们欠着一屁股的债!连大坂商人都惹不起,你们惹得起西方诸国?
连幕府都没那个能力,其他藩国肯定就更没这个本事了!
日本开国已近10年,底层民众姑且不论,高层人士对于海外的世界形势,大多已有基本的认知。
西方诸国有着何等强大的实力,各个藩国早已是一清二楚。
青登敢断定:诸藩绝对不会攘夷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跟进!
于是,青登很快就敲定了策略——
为了防止诸藩日后以“没有收到相关诏令”为借口,派出所有的快马、所有的快轿,通知所有的藩国,告诉他们:朝廷已经下达了“5月10日,开始攘夷”的诏令,诸藩悉数听从,不得有误!
尤其是平日里叫嚣攘夷叫嚣得最凶的那几个藩国——比如土佐藩、水户藩——一定要重点通知它们!
青登特地玩了个文字游戏。
把通告的主语换成“朝廷”,绝口不提“5月10日”的这个日期是幕府的锅,于潜意识中向他人暗示:此乃朝廷的意思,与幕府无关。
青登的献策,很快就获得了德川家茂、天璋院等人的一致同意。
一匹匹快马、一架架快轿,奔向各个藩国。
使者亲至,诸藩即使是想要装聋作哑,也无能为力了。
如此,幕府和诸藩全都背上了“必须要攘夷”的重责,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当5月10号来临的时候,果不其然,局面确如青登所预想的那般——大伙儿全都没有动作。
压根儿就没人去攘夷。
甚至就连平日里总将“攘夷”挂在嘴边的土佐藩和水户藩,也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对于这两藩的静默,青登早就有所预料。
此前,水户藩是尊攘运动的绝对主力。
导致井伊直弼遇害、震惊全国的“樱田门外之变”,就是由水户藩的尊攘志士们所一手主导的。
按理来说,水户藩的尊攘志士们既有显赫的“履历”,又有惊人的战绩,应该在而今的尊攘运动里占据领导地位才对。
但是,还是那句老话:党争真的是他妈无处不在!
水户藩就是毁在了党争上。
具体经过颇为复杂。
一言以蔽之——水户藩内的保守派和激进派发生内斗,死伤惨重,精英力量损失殆尽,再也无力参与尊攘运动。
正因水户藩的衰落,才有了长州藩的上位。
土佐藩……不,准确点来说,由武市半平太领导的土佐勤王党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攘夷。
然而,他们的声音却被山内容堂给压制住了。
山内容堂——现年36岁,土佐藩的前藩主,现居江户。
青登曾跟山内容堂见过几次面,还喝过几次酒。
对于山内容堂,青登只有一个评价:一个老辣的政治家!
他虽很年轻,但却拥有着一个政治家所应有的,同时也最难拥有的品质:凡事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尽管山内容堂已经退位,而且还隐居在遥远的江户,但他始终是前藩主,在藩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因为为人随和,钟爱喝酒,常常和藩内的年轻武士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所以藩内的年轻一辈都很喜欢他、爱戴他。
总之,在山内容堂的压制下,土佐藩也没有掺和5月10号的攘夷行动。
于是乎,最终只有长州藩十分头铁地在这一天封锁下关海峡,炮打西方船只。
对于长州藩的此等行为……实话讲,着实是出乎了青登的意料。
青登确实是没有想到:长州藩怎么会平白送掉大好的优势呢?
按理来说,长州藩的最优解应该是作壁上观,保存自己的力量,将幕府拖入攘夷的浑水里,消耗幕府的力量。
这份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长州已经成功了一半。
一桥庆喜的奇葩操作害幕府被攘夷的重责所累,陷入极不利的境地。
接下来,长州应该可以躺赢了才对。
结果,他们怎么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对于幕府阵营的青登等人来说,长州藩的头铁行为,确实是意外之喜!
其他势力都安分守己,唯独你长州跳出来闹事。
做惯了强盗的西方诸国,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想而知,长州接下来定会遭受西方诸国的猛烈报复。
此外,久坂玄瑞的一意孤行,导致长州藩内的各大派系之间的隔阂大大加深。
久坂玄瑞的“激进派”与高杉晋作、桂小五郎的“滑头派”几近决裂。
由椋梨藤太领导的“俗论派”,也开始蠢蠢欲动。
不难想象,除非有猛人横空出世,否则用不了多久,长州将会陷入内忧外患的绝境。
至于没有参与攘夷的幕府和其他藩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赢”!
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赢麻”!
大家都有错,就等于大家都没错。
诚然,幕府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宣布攘夷的是你,事后摆烂的也是你。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其余藩国也没有去攘夷啊,他们即使是想声讨幕府,也失了底气。
你说我们没有攘夷,你们不也没有攘夷吗?你还有脸来斥责我们了?
就这样,因为大家的身上都有着“屎”,所以结成了天然的同盟,一致对外……或者说是一致对朝廷。
对于这样的局面,朝廷方面自然是瞠目结舌。
三条实美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本应“绝杀幕府”的一步妙棋,竟然硬生生地被幕府反杀了!
为了挽回局势,朝廷一方面下诏斥责幕府的出尔反尔,批评诸藩的不作为。
另一方面则下诏表扬长州的勇敢、忠诚。
朝廷批评幕府和诸藩时所用的辞藻,很是严厉、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