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在别开视线时所露出的神情——若隐若现的惋惜之色——清晰分明地映入天璋院的眸中。
天璋院眨巴了几下美目,旋即弯起嘴角。
那抹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又出现在她脸上了。
她一边收回高举的两臂和前探的上身,一边侃侃而谈。
“话说回来,我刚才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在这一刹间,青登感到发毛的感觉从脚底窜上头顶,心底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然后,他的不祥预感就应验了。
“我刚才一直躲在这顶轿子里,无聊得很。”
“为了打发时间,我就时不时地偷瞧轿外的景色。”
“结果呢,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瞧见在家茂尚未现身的时候,有个人一直伸长着脖颈,东张西望,表情既焦急又期待,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好奇怪哦~~”
“那个人是谁呢?”
“他又在找谁呢?”
“对方是他的什么人呢?”
“该不会是他挂念已久的女上司吧?”
语毕,天璋院歪了下脑袋,露出“冥思苦想”的苦恼表情。
不得不说,天璋院确实是很有表演的才能。
语气真挚,表情活灵活现……这要是放到现代,准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回家。
青登连抽了数下嘴角。
无奈、尴尬、窘迫——三种感情以完美的比比例,均匀地布满其颊。
少顷,他就像是放弃挣扎了一样,语气无悲无喜地说:
“……那个人就是我,我正在找的人就是你。”
天璋院轻蹙眉头,撇了下朱唇。
“什么嘛,你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啊?我还想着在你抵赖的时候,再多捉弄你几下呢。”
青登无视天璋院的抱怨,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虽有欲盖弥彰之嫌,但我还是想澄清一下,我当时绝对没有露出既焦急又期待的表情。”
兴许是为了予以“反击”吧,他换上调侃的口吻。
“殿下,你对你自己可真有自信啊,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当时正在寻找的人是你呢?”
“那当然了。”
天璋院信誓旦旦地欢声道:
“全幕府上下,除了我和家茂之外,还有谁能引起你的关注?”
“家茂要么坐在牵马上,要么坐在最显眼的轿子里面,所以你根本就用不着去专门寻他。”
“排除掉家茂之外,不就只剩下我了嘛。”
天璋院得意洋洋地笑了,非常开心地看着青登。
“说实话,我很高兴哦!”
“你应该是这世上所剩不多的还会关注我、在意我的人了。”
说罢,天璋院笑得更加开心了,两只美目都快眯成一条细缝了。
“啊,对了对了。”
“我刚才说到‘该不会是他挂念已久的女上司吧?’的时候,你竟然没有立刻反驳我。”
“难道说……你真的一直在挂念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以手掩唇,露出一脸“啊?不会吧?”的吃惊表情。
“……”
青登顿口无言。
其刻下的表情,仿佛“无可奈何”一词的具象化。
不过,仅须臾,他的嘴角就微微上扬,淡淡的笑意随之浮现。
这种被天璋院开涮的感觉,也算是久违了。
这个女人的心思之开放,举止之大胆,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挑逗的动作、暧昧的话语,她抬手就有,张口就来。
外表是千娇百媚、妖妖娆娆的魅魔。
内在是喜欢恶作剧,以捉弄人为乐的小恶魔。
集两大“魔物”于一身,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迥乎于常人的魅力。
这种级别的“魔女”,青登实在是不擅应付……
这个时候,青登倏地感到手边的光线一亮——阳光穿透垂帘的缝隙,打在他的身侧。
他默默地侧过脑袋,伸手将垂帘撩开一丝,顺着帘缝朝轿外看去。
这种高级轿子都是以垂帘来取代无双窗。
【注·无双窗:日本古建筑的传统工法,内外两侧各有一块由多根竖向木条组成的木板(类似监狱的窗户),外板固定,内板可拉动,二者交错便可轻松控制采光和通风。】
德川家茂的专轿——总纲代溜涂——走在他和天璋院的侧前方。
松平容保的轿子走在他们的对面。
三只轿子恰好构成“品”字形。
太阳已快升至穹顶,天空愈发晴朗。
丝绸般的阳光从渺远的天际飘洒下来。
在春晖的映衬下,路边的花朵、头顶的绿叶,都变得像是在清水中洗濯过一般耀眼、鲜明。
冷不丁的,青登倏地发现三道令刻下的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的倩影。
只见总司、木下舞、以及牵着萝卜的佐那子,走在他的不远处……更正。走在他和天璋院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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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中所提及的令萝卜甚感羡慕的牵马套装,请见本段的段评,不得不说,这身装备确实是很拉风,怪不得萝卜会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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