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光的眼睛闪着能让人联想到晨曦的清澈光芒,仿佛拥有着夺人心魄的能力。
事实上,青登的“心魄”确实是被夺走了。
耳膜刹时一阵酥麻。
青登:“……”
冲田光:“……”
总司:“呼……呼……呼”
沉默降临在青登和冲田光之间,正在冲田光身后酣睡的总司的呼吸声,听起来莫名遥远。
似乎这片空间的所有声音,都在以“现在进行时”地逐渐飘向远方。
瞬间产生一股紧张的气氛。
打造这股气氛的人,当然是在刚刚突发暴论的冲田光。
大约五秒后,惊讶终于化为声音。
“……哈?”
青登歪了歪头,傻眼地“哈”了一声。
也不怪乎青登做出这样的反应。
在青登的世界观里,冲田光是“理智”、“知性”的代名词。
从不做惹人不快的失礼事情。
从不说令人费解的奇异言论。
可冲田光适才的言行,却一反青登认知中的形象。
数秒前还在向帮忙将总司背回房的青登致谢,数秒后就噼头盖脸地来上一句“你和小司成亲吧”。
没有开玩笑的余地。
冲田光的身上散发着认真的气场。
任由哪个谁看到冲田光刻下展露出来的神情与气场,都能肯定这个女人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以郑重其辞的态度,说出适才的那一番话的。
冲田光像是被青登的呆愣模样给逗乐了似的,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几分。
“橘君,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冲田光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总司。
好巧不巧的,在冲田光的目光投过去时……大概是正做着什么好梦吧,总司的嘴唇翕张了几下,然后扯着身上的棉被向右侧身,厚实的棉被紧紧缠住她的身躯,一个可爱的蚕宝宝出现在青登和冲田光的眼前。
“……”
冲田光挑眉,眼睫毛微不可察地轻轻抖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因侧身而露出后脑勺的总司,片刻之后才收回目光。
“橘君,请跟我来。我们到不会吵到人,也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慢慢聊。”
不等青登做出回应,冲田光三步并作两步地踏出总司的卧房。
青登的身体仿佛被冲田光的声音操纵般行动,以相隔半个身位的间距,紧跟冲田光之后——他迫切地想要快点知道“只要你和小司成亲,我就同意让小司继续修习剑道”究竟是何意。
冲田光与青登一前一后地下到试卫馆的一楼,行至连接缘廊的纸拉门前。
冲田光伸手抓住门把。开门的瞬间,风声与寒气喷散而出。
今日傍晚的时候,下了场细雪。
雪虽然早就已经停了,但地上却残留了它们曾经来过的痕迹。
轻尘般的月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在银装素裹的庭院上。
月光的“银”、积雪的“白”与阴影的“黑”,拼组成隐隐绰绰的气氛,仿佛雾气弥漫的旷野。
“橘君,请坐吧。”
冲田光在缘廊上随意地找了个位置,紧紧并拢的双脚垂到廊外,抬腕朝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青登过来就座。
青登也不多做客套,礼貌性地说了声“失礼了”之后,与冲田光比肩而坐。
在缘廊上端坐,面前是庭院,背后是已经睡下的道场……和风满满。
如果再来一盘柿子与2杯茶梗立起来的绿茶,将会更具和风。
“那个……光小姐。”
青登清了清嗓子。
“可以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了吗?你怎么……突然当起冲田君的媒人了?”
“我可是小司的长姐,我给小司说媒、为小司找户好人家,难道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冲田光莞尔一笑,语气里满是调侃意味。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
青登顿住话音,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更加得体、更加高效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好啦,不逗你了。”
冲田光像是玩累了一样,微微收敛住脸上的笑意。
“橘君,就如我刚才所说的——我想通了。只要你能和小司结婚,那么害我与小司起矛盾的那个大难题……即‘是否允许小司继续学剑’,就能完美地迎刃而解。”
“……光小姐,恕我冒昧。‘我和冲田君结婚’与‘冲田君能否继续学剑’……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性吗?”
“当然有关联。不仅有,而且还很强。”
冲田光将脑袋仰高一寸,凝睇远方的天际。
“橘君,小司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那么反对她继续学剑?”
青登点点头。
“因为你觉得女子练剑无用。空有一身犀利的剑术,没法保证往后日子衣食无忧。”
“哈哈哈,看来小司真的很信任你呢,连这种那么私密的事情,都对你毫无保留。”
发出几道捉弄意味浓郁的轻笑声后,冲田光换上一字一顿的严肃语气。
“没错,正如小司对你所说的。我觉得女子练剑,除了能强身健体以及拥有一些自保能力之外,毫无用处。”
说到这,冲田光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心酸的往事,眼角微微下耷。
“家门不幸,父母早逝,为了将两个妹妹拉扯大,我不得不早当家,独自一人担起养活全家的重任,为妹妹们的一日三餐而四处奔波。”
“因此,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一个孑然一身的女人在这个世道下生存有多么地困难。”
“那些收入很高的好工作自不必说。”
“哪怕是想去工地扛木头、装沙袋,也基本不会有哪位工头肯收体力天生欠佳的女人。”
“若不想出卖**,那么女人所能从事的工作,无非也就只有在居酒屋、茶屋等餐店酒馆里端端盘子、擦擦桌子。”
“那段时光的艰辛……我即使到现在也仍记忆犹新。”
“一直到与林太郎结婚,家里多了个强壮的男性后,日子才总算是变得好过一些。”
冲田光全程一副澹然的神色,呈现在脸颊上的情绪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仿佛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字里行间隐藏着深沉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