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他要改朝换代,我们又能如何?”
陈泽面色微顿,冷声说道:“不过是率兵讨逆罢了,我为世宗子孙,应尽陈汉宗室应有责任。”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倏然一变,道:“泽儿,你别乱来。”
她也没有想过让自家儿子非要当皇帝,如果能平安一辈子,倒也没有什么的。
陈泽轻轻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心头却有一腔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
……
锦衣府,诏狱——
铁质栅栏林立,可见外间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手持一把绣春刀,神情警戒,来来回回。
李瓒此刻已经身穿半新不旧的囚服,而其人灰白相间的头发,则由一根松木纹定住发髻,稍稍耷拉下苍老眼眸,周身似笼罩着一股死寂、绝灭的气息。
这是这位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自出生以来,头一次身陷囹圄。
昔日庙堂九卿,今日阶下之囚,人生际遇之玄奇莫测,莫过于此。
就在这时,可听得囚牢之外不由传来阵阵脚步声,也不知多久,就是抵近至前。
“李瓒,午饭到了。”一个锦衣府卫说话之间,行至近前,将手中的饭菜端将过去。
李瓒微微睁开耷拉的眼眸,看向那锦衣府卫,神情不由恍惚了下。
多少年没有人敢对他直呼其名了。
待锦衣府卫转身离开,李瓒却并没有碰那正在冒着嘟嘟香气的饭菜,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思索着先前的政事。
贾子钰如此轻易地出入宫禁,只怕京营那边儿已经出了纰漏。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挑的锦衣府卫,缓步进入厅堂当中,沉声道:“李瓒,卫王来了。”
而说话之间,却听得阵阵繁乱无比的脚步声次第接近,旋即,但见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身旁的府卫拿着一根根火把,正在燃个“噼里啪啦”,橘黄烛火正自摇曳不定。
旋即,就见那蟒服青年缓步近前,眸光深深地看向李瓒,道:“李阁老,诏狱的饭菜,还曾可口否?”
嗯,这句话说的多少有些装,带着一些小人得志的得意洋洋。
李瓒抬眸顺着那声音来源,苍老双眉之下,眸光拢目观瞧,看到那蟒服请青年,喝问道:“卫王,幼帝之废,可是你之机谋?”
贾珩道:“李阁老何出此言?”
李瓒目光紧紧盯着那蟒服青年脸上的面部表情,道:“你率领锦衣府卫进宫城,出入如无人之境,可见宫卫守将以及山海侯曹变蛟等人,皆与你暗通款曲,遥相呼应。”
贾珩沉声道:“李阁老此言差矣!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前日宫禁并无阻拦,恰恰说明,李阁老以太后懿旨废幼帝,欺凌孤儿寡母,根本不得人心。”
其实,当初李瓒能不能挟制住他的女眷来要挟他?
事实上是不能的。
其一,李瓒等人自诩仁人志士,不屑于以家眷之生死要挟于他。
其二,咸宁公主乃至李瓒拥立的陈泽,本身就是他的亲眷,客观上也不允许他们这般做。
其三,李瓒更多还是想要和他谈判,而非是彻底撕破脸。
最重要的一点儿,真的祸及家眷,曹变蛟和京营等人定然不敢奉命。
李瓒眸光咄咄而视,质问道:“卫王,你想要谋篡陈汉天下,可曾对得起简拔你于微末之中的世宗宪皇帝?”
贾珩冷声说道:“李阁老煽动京营兵将,冲击宫禁,擅行废立之事,可曾对得起托孤遗命的世宗宪皇帝?”
李瓒冷声道:“幼帝非陈氏血脉。”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深深,沉声道:“李阁老如何断定幼帝非陈氏血脉?难道这一切不是李阁老自己臆想而出的吗?仅凭流言就可断定非是陈氏血脉,未免失之武断。”
李瓒面色端肃,沉声说道:“你与甄氏私相授受,祸乱宫闱,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贾珩目光咄咄而闪,冷声道:“李阁老,这些仅仅是外间的谣言,李阁老可曾亲眼所见?”
李瓒眸光深深,目光不免幽晦几许。
这个谁能亲眼所见?
贾珩沉声道:“当初高仲平以此在四川竖起反旗,因为一己之疑,闹得整个西南不得安宁,前车之鉴,李阁老难道就视若无睹吗?”
李瓒义正言辞道:“道统之争,纵千万人,又有何惜之?”
贾珩反唇相讥道:“如是道统之争,就要让千万人陪葬?”
李瓒苍老如松的眉头之下,眸光瞥了一眼贾珩,冷声道:“卫王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为了与李某论个是非吗?”